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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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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豊都后谢艾发起高烧,韦府连夜去请大夫医治,但谢艾烧得几近人事不省。

当夜韦琛宿在金缕台,他搬了一张椅子坐在谢艾床边,时不时就去探谢艾的额头。半夜谢艾浑身发寒,韦琛索性上了床榻,脱去里衣,抱着谢艾给他取暖。劳累了一天一夜,韦琛早有困意,可怀里抱着谢艾,韦琛便睡不着了。谢艾正在病中,他不敢擅动,只能借给谢艾取暖为由,把脸埋进谢艾颈项间,贪婪地嗅着他身上若有似无的淡香,手摸到谢艾小腹处解开亵裤系带又给他重新系上。

第二日清晨谢艾迷迷蒙蒙睁开眼,见自己睡在韦琛怀里,立即清醒过来。他大病未愈,头还昏昏沉沉的,一坐起身就觉得天旋地转。韦琛被这番动静弄醒,一睁眼便去摸谢艾的额头,还是有几分烧,但比昨夜好多了。再看看谢艾,抓着被子缩在床头的样子,惹得韦琛心情大好。

“禾青,你闭上眼睛,我要穿衣。”

谢艾连忙低下头闭上眼,口中不敢置信地问:“你就寝时……不着寸缕的吗?”

韦琛笑了笑没有答,他昨夜没脱亵裤,但他血气方刚的,清晨醒来下身正支着帐篷,怕吓坏谢艾只能哄他闭眼,趁谢艾低着头的时候韦琛迅速下床背着谢艾穿戴好,下身热意也退去一些,可一转身见谢艾长发披肩,低头咬着嘴唇的模样,韦琛又顿时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无奈之下,韦琛只好命仆役为谢艾洗漱,自己回屋冲了一趟澡。回到金缕台时谢艾已经穿戴整齐,只是依旧气色不好,整个人病恹恹的。

眼下除了谢芝,能让谢艾提起兴致的也就是房里有十几本谢艾从未读过的兵书,但住下半个月有余,谢艾已经将书读得烂熟于心,再也没有新书可看。

“我父帅书房里还有许多藏书,但平日父帅不许我随意出入书房,只能等他回来求他借兵书来看。不过好在父帅过几日就回来了,不会让你等太久,你别着急,明日我再去黄金屋淘点书来。”

那些他曾经在黄金屋争分夺秒读的珍本,都被韦琛买回来了,韦琛这样为他打点,谢艾心里过意不去:“所谓温故而知新,就是要读那些已经读过的书,反复地读,反复地从中学习。你给我的那些书够我看了,别再为我张罗了。元帅日理万机,我拜会一回便是,不该多打扰,也切莫为我借书了。”

韦琛笑道:“这还不是怕你闷着了……”

谢艾淡淡一笑:“闷不了,这比我在谢家的时候藏书多得多了。”

一想到谢家,谢艾面色沉郁下来。

韦琛双手轻扶住谢艾肩膀:“我带你见我父帅,也是想给你谋个差事,禾青,你可愿意从军?在沙场上挣出一番军功,届时不用靠谢家,你也可以在立足朝堂。”

谢艾有些愧疚地看着韦琛,他从未想过入军营,也知道自己长短,舞刀弄枪绝非他所好,上阵杀敌亦非他所长,故而从来没有过从军的打算,可面前韦琛热切而诚挚地看着他,令他不忍直言拒绝,只说容他三思。

谢艾还发烧着,韦琛夜里又宿在金缕台,这一晚,他直接命人将自己的寝具送上了谢艾的床。谢艾原本不同意,但架不住韦琛软磨硬泡,再不点头,只怕韦琛要在他房中打地铺挨一夜,无奈之下,谢艾只能乖乖与韦琛同寝。他白天时不时地休憩,到了夜里有些睡不着,便睁着眼睛望着窗外的月色,想到谢芝,不由轻声叹息。

“禾青,还不睡吗?”

身边躺着谢艾,韦琛一时不愿入眠。

谢艾转过头来看看韦琛,淡淡一笑:“一会儿便睡着。”

月光下谢艾的轮廓更显孤寂,韦琛忍不住伸手去摸,从谢艾的额头,烧热,到鼻尖,微微有些发凉,指尖一一描绘,快落到唇上的时候,韦琛微微吸了一口气,把手移开了。

“禾青……”

“嗯?”

韦琛感叹:“你生得真好。我真该为你打一副耳坠的,要琉光翡翠,衬得住你肤白。”

谢艾愣了一下,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韦琛认真道:“真的,我再没见过比你更美的人了。”

谢艾沉默片刻,说道:“儿时祖父闲来到书房考学,许是我课业不佳,不值他提点,所以祖父从未过问。后来有个师傅替我问了一句,祖父说,‘唯皮相可一观尔’。”

韦琛立即直起上身,打抱不平道:“你祖父怎么能这么说?”

谢艾依旧躺在床上,他的声音听着比白日清冷,娓娓道来:“那时我听了,回去便勤恳读书,希望有一天祖父考学时能答上一句。后来有一回,祖父考了一句《墨子》的话:‘钓者之恭,非为鱼赐也,饵鼠以虫,非爱之也。’”

“你答上来了?”

“嗯,答了,满座无人回应,我便张口答了。答了一遍,祖父不语,我又答了一遍,便被他呵斥出去了,说我没规矩,让我在小佛堂跪了半个时辰。”

“真是岂有此理!”韦琛怒坐起身,“禾青,你就听我的,随我去沙场征战,挣个功名回来,也让你祖父好好瞧一瞧。”

谢艾侧过身体,面朝着韦琛:“敢问少将军,若是你在沙场上见到逃兵,会如何?”

“立斩无赦!”韦琛说得斩钉截铁,又怕吓到谢艾,解释道,“这是军法。我平生也最恨这种人,若是怕死,就不要来当兵,上了战场又退缩,着实可恶!仓皇之举虽说是人之常情,可也实实在在地扰乱了军心,一个逃兵的可恨,比十个百个无能之辈还不止!”

谢艾听韦琛说完,继续说道:“少将军,我也不想当逃兵。”

“怎么说?”

“即使不见刀枪,人生也处处是战场,我不愿意做逃兵,任何时候都不愿意。我祖父不乐见我,我便不去讨嫌,但我绝不是他口中只有皮囊可取之人。我在谢府无出头之日,无妨,他总不能困我一生。明年我便过实岁,就能参加乡试,再是会试、殿试,按部就班地来,将来步入官场,我自会争气,若我有真才实学,迟早会有让我祖父对我刮目相看,也让我娘扬眉吐气的那一天。”

“若是去沙场挣功名不也一样?我知道你文弱,但你可以做我的谋士,做我的军师啊,你智谋超群,定能为我出谋划策,助我横扫千军!”

谢艾笑了笑:“若真能那样是我三生有幸了。只是……是我执念作祟吧,我想留在豊都,想留在谢家每个人都看得到的地方,让他们亲眼看着我发迹,清烛轩崛起。而且谢家人都知道少将军待我好,若是跟着少将军去了疆场,即使有什么功劳真是自己打拼来的,也会被人说是因为沾了少将军的光,攀了高枝才得来的富贵荣华。我不想被人捏住一丁点话柄,还请少将军见谅。”

韦琛眼里又是钦佩又是爱怜,他伸手去摸谢艾的头发,指尖埋在他的发丝中梳理:“禾青……”

“我知道少将军待我好,除了我娘、芝儿,只有你待我这么好,我打从心底里感激,但我不能跟少将军从军。我有我自己的沙场,我要留在这里,锦绣前程,我要靠我自己去得到。”

韦琛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他没再说话,只重新躺下,将谢艾揽入怀中。

谢艾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他闭上双眼,靠在韦琛肩头,渐渐睡沉。

隔了三日后,韦帅韦翮龄回府。早在十里亭接应时,韦翮龄就听家奴汇报,说韦琛在府里养了个男宠,还住进了金缕台,终日厮混在一起,夜夜共寝,如今韦帅要回来了,韦琛才从金缕台搬出来。

韦翮龄眉头也没皱一下,豊都的富贵人家都养男宠,韦琛若是在京城待久了也染了这癖好,闲来弄一个玩玩也无妨,只是让人住进金缕台,未免也太上心了。

回到府上,韦琛正带着谢艾迎候在门口,韦翮龄远远就看见一众人群中的青衣少年,华服沉容,不可方物。原本以为是从远处看因其玉树身姿才显得出众,可走近了就更觉五官精致耐看,眉宇间的书卷气让人过目即知其绝非男妓一流。

见韦翮龄目不转睛看着谢艾,韦琛直接引见:“父帅,这是我的好友,谢太傅府小十六公子,谢艾。他近日身体需要调养,我便邀他来家中养病。”

韦翮龄晚年得子,现已过了耳顺之龄,他双鬓早已花白,但精神矍铄,剑眉之下目光如炬,即使身不披甲也一身将帅之气,让人敬畏。

谢艾行礼:“学生谢艾见过韦帅,韦府上下对我多有照拂,学生感激不尽。”

韦翮龄笑着扶起谢艾:“不必客气,谢府公子来我府上小住,是韦府的荣幸。宫宴一别有数日,太傅可还好?”

谢艾回道:“甚好,有劳元帅挂念,学生代祖父谢过元帅。”

“好了好了,外头风大,父帅一路辛苦了,快进屋吧。”

韦琛这么说,一行人便往府里走去。谢艾尾随韦琛身后,韦翮龄不疾不徐走在前面,口中问着韦琛这些日子在京城如何,目光却时不时转到谢艾面容上。

韦琛担心谢艾大病初愈受不得风,拜会过后便让谢艾早早回了金缕台休息,自己留下与韦翮龄在书房谈话,直至夜幕降临。

晚上谢艾洗漱过后正要歇息,韦琛突然跑来扣门。韦翮龄有意让他今后留在京城,所以命他明日去兵部尚书府上转转,几位要人当先行拜会,他明日便去,故而韦琛等不及要告知谢艾。

谢艾靠在床头:“这是好事,恭喜少将军。”

韦琛伸手去捏谢艾的鼻子:“你叫我什么?”

“琨瑶,恭喜琨瑶。”

韦琛怏怏不乐道:“你说是好事,我倒并不那么高兴。我走了,谁照顾你?”

谢艾笑了:“帅府上下那么多仆役,还能照顾不了我吗?而且你只去一天罢了,不必挂心。”

“也是,若是谁伺候不周,你就告诉我,我回来收拾他们。对了,我跟我父帅提了借书一事,父帅说许你入他书房,也许这两日就会请你去。”

谢艾又惊又喜:“当真?”

“当真。好了,睡吧,可不许高兴得睡不着。”

韦琛微微倾身过去给谢艾拉高被子,他能闻见谢艾身上淡淡的药味,还有沐浴过后温暖的皂香,一瞬间让他悸动到无法呼吸。

他按捺住狂跳的心,起身取了息铃消了烛火。卧房骤然暗了下去,韦琛眼前却全是谢艾的眉眼与唇,他深深呼吸,然后轻轻退出房间。

第二日韦琛一早去了兵部尚书府邸,临走前还绕了一趟金缕台,命下人伺候好谢艾。半个时辰过后谢艾起身,仆役奉上洗漱的用具,顺便带了一句话,说韦帅吩咐,巳时在北院书房见他。

谢艾立即洗漱打理,换上了韦琛为他购置的新衣,收拾妥当后去北院书房等候着。

巳时过后,韦翮龄到了书房,见谢艾恭恭敬敬等在门口便笑着走上前去,一摸谢艾发凉的手,连忙揣进自己掌心里捂住了:“小公子为何不在里头等,人都要冻坏了,令堂若是知道该要多心疼。”

谢艾感激地笑了笑:“学生在此恭候是应尽的礼数。”

他没有抽出手,任韦翮龄握着他的手摩挲了好一会儿,只当是长辈慈爱。

入了书房,见到一排排书架,谢艾内心雀跃不已。韦家藏书虽不能与谢家比,但也可谓汗牛充栋,而且多数是奇门兵甲等冷僻的书,这一点谢家不及。另外还有两个书童,也是仪表俊秀、知书达理的少年。

管家送来了一壶太平尖茶,韦翮龄朝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便将童子带了下去,并捎上了门。

韦琛到兵部尚书府邸,正二品的兵部侍郎早在门口候着为韦琛接引。除去韦琛是韦翮龄之子的缘故之外,韦琛也知道这侍郎原是韦翮龄帐中文书,早年献媚于韦翮龄,数载过去后被韦翮龄塞入兵部,一番摸爬滚打至今,坐稳了兵部二把手。

侍郎三十多了,身体发福几分,样貌比从前变了许多,韦琛暗暗觉得这人眼神猥琐,可见官场浸淫使人面目全非,但是细看这侍郎的五官还是能看出他当年应是个翩翩公子。

韦琛心想他父帅颇好美少年,除了这个侍郎,他曾经不止一次见过将军帐中的文书侍奉韦翮龄,少则个把月多则一年后便被韦翮龄安排入朝任职,帐里再换个年轻俊秀的,从未断过。

韦翮龄的书房内,谢艾捧着一卷《奇兵志》翻阅,这卷书他曾在黄金屋见到过,当时读了几页便放下了,想隔几日再来读时,书却已被他人买走,叫他懊恼了好一阵,如今又能拜读此等奇兵大作,谢艾自然喜不自胜。

韦翮龄轻轻靠近谢艾,少年捧着书卷垂目含笑的模样近在咫尺,叫他看得心痒难忍,一只手慢慢伸向谢艾,抚上肩膀。

“谢小公子,站着多累,坐下来慢慢读。”

一边说着,韦翮龄一边手上微微用力,半是推着谢艾入座。谢艾虽然迷于书中,但也不至于忘了礼仪,而且书房里只有桌前一张太师椅,这是主人用的,他不敢就坐,连忙推辞,几番之下被韦翮龄一把重重按下。

“让你坐你就坐,老夫不喜欢这些虚礼。”

把持着肩膀上的手强硬有劲,似乎稍稍用力,就能将肩骨捏碎。谢艾想起眼前人是统领百万雄兵的元帅,自然说一不二。想到这里,谢艾心头漫上重压,也许是他不识眼色,反复辞让叫老元帅心烦了。

“谢过元帅。”

韦翮龄也觉得自己刚才用力过头了,眼前这个是位纤瘦少年,不是他帅营下的莽汉,手脚应当轻柔些。

韦翮龄放柔了声音:“小公子,老夫是不是吓着你了?”

“没,怎会……”

“小公子不要见怪,老夫是个粗人。”

谢艾笑着摇摇头:“晚辈不敢。”

“不过老夫敬重你们读书人,尤其是谢小公子这样的。年轻,有文采,腹有诗书气自华,”韦翮龄的手慢慢往上移,摸到谢艾的头发,被这丝柔的触感激得心头一颤,声音也有些变调了,“小公子可比一般的白面书生要俊秀千百倍啊。”

谢艾隐隐感觉有些不对,但也只当是长辈的夸赞,一笑应和。

“老夫帐中也有几位文人,可他们都不及小公子俊雅标致,跟小公子比起来,他们都是些个粗鄙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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