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2/2）

妆成的唐望坐在镜前，引得一众惊艳，可她的脑海中之前在山间同饶絮的婚礼却挥之不去。全福的喜婆瞧着新娘子那对细而曲折的愁眉，只得上前宽慰道，“大喜的日子，新娘子该多笑笑。”

唐望抬首，眼底已然恢复了一片端庄清明，闻言点头微微勾唇回应，看在众人眼里又是另一番的姿容天成。

是夜，华灯初上。

门口窸窸窣窣传来几对脚步声，随即便听得卫焱同两三好友的调笑声，“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哪，就别搁这耽误卫兄弟办正事了！”

那卫焱没好气地回了个“快滚。”这些个狐朋狗友三杯两盏下肚，便显出原型来，还是跟少年时一样的混账。

吱呀一声，是有人推门而入，唐望听了没来由地攥紧了紧手心。

卫焱见唐望一身绯罗蹙金刺五凤吉服，仍披着喜帕坐在床沿，作势要上前去替她摘了盖头，唐望见那径自朝自己走来的玄色官靴，下意识一个闪避的动作，让卫焱顿在了原处。

原来她是想，这样对他避而不见，二人之间也能少些尴尬。

确实，若二人并非真正的夫妻，由他来接这个盖头的确不大合适，可她也不能就这么和衣坐上一夜。卫焱今日被灌了不少酒，七分醉意不知怎的也让他心头涌上了一股闷气，忍不住意气用事，走过去一把揭开了她头上的喜帕。

一双错愕的眸子向他瞧过来，鬓发间凤尾玛瑙流苏与赤金宝钗花细交相辉映，衬得一张小脸晶莹剔透，宛若朝花。卫焱从未见过这样盛妆的唐望，一时间呆愣于原处，以往的她总是江南写意似的清雅隽秀，可披上红装，竟添了几分娇媚，且媚而不俗。

原本唐望是打算待他来看一眼再走后，自行取了帕子歇息的，没有想到卫焱会亲手除了她的盖头，一时间看向他的眸光中冰凉一片。

卫焱却是彻底心烦意乱起来，看样子是自己一时冲动惹恼了她，有些讪讪地扯了一床毯子，道，“是我唐突，这就到隔壁去，今日你受累……早些歇息。”

唐望见着卫焱不大自然地离开了房间，才暗自松下一口气来，看样子方才自己是小人之心了。

而新婚夜住到隔壁间的卫焱，此时醉意已醒了三分，烛光下的男人将银色半面抬手取下，露出那有些骇人的左眼，遇袭那日，敌人的剑锋生生地从左脸划过，那时的疼痛与绝望仿佛深深印在了他的每一寸血脉之中，伴随着每一次呼吸反复重现。

也是从那时，他清楚地知道，就算是没有后来的饶絮，他与唐望间也再无可能了，她是那样的好，而如今的自己，已算是半个残废了。

卫焱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想当初随部队离京的前一晚，他约了尚扮作男儿身的她出来叙话，他说过，等他凯旋归来，定要请她喝他的庆功酒，其实那会儿他更想说的其实是，想请她喝他二人的喜酒的。

有些事，错过了便是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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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国公府与唐家素来交好，更不要说唐望为官时，常为卫焱之事奔走，如今卫焱活生生地回来，还娶了唐望为夫人，国公府上下恨不得将这天大的喜气奔走相告才肯罢休。

面上的礼节自然是不能少的一一过场。

老国公夫妇对着唐望也更是当作自家的亲闺女一般看待，依次敬完茶，国公夫人拉着她的小手叙话，简直是掌上明珠一般地捧着。

唐望和卫二哥的儿子员宝也是旧相识，只是小家伙如今看着又大了些，依旧是那副虎头虎脑的模样。

大人们都教着员宝去叫人，如今唐望嫁入卫府，员宝该唤她一声婶婶。

可这会儿，员宝看着眼前的唐望，倒是有些不敢相认，懵懵懂懂道，“为何，小叔叔变成了小婶婶？”

逗得周围大人忍俊不禁，卫家二嫂笑着朝他交代，“日后，可不要再叫什么小叔叔了。”

员宝却直直摇头，又忍不住问道，“那……之前那个小婶婶到哪里去了？”

说的自然是教他练过鞭子的那位“小婶婶”，饶絮。

脆生生的童音宛若银针落地，员宝的一句无心之言，却教周围突地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