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1/2)
只见火光下的翟念微微垂首, 拱手一礼道, “皇上谬赞。”
他投诚赵默已久, 关于翟明南的计划,他所知晓的部分皆已如实禀明新帝。翟明南自小将他从乞儿堆里捡回府中喂养, 这样想来, 翟念倒成了一个恩将仇报的阴险小人, 可是外人不明晓的是, 翟明南从来就未将他们当做自己的孩子, 抑或是一个人,他只当他们是个替自己复仇的玩意儿, 从小的苛责打骂, 到后来甚至不惜以药物加以控制。
可翟明南聪明一世, 却还是错看了这位平日里温厚和煦的养子, 披在那良善的外表下的内里,却是一头不折不扣的狼。他不甘于被人控制利用,可卑贱的出身却使得他不得不向别人低头, 那么, 与其在翟明南手中苟延残喘不得善终, 倒不如主动选择走向黑暗的另一面, 最终结果不是一步登天便会是万劫不复, 而这场豪赌,翟念押上的赌注, 是自己的命。
被背上羽箭钉在原处的饶絮, 双眼已经渐渐有些失焦, 而此刻,卫焱心头的震动却也不小,他讶异地朝赵默看去,之前他们之间分明约定好的是,由他一人,生擒饶絮,可没成想皇上竟另外安排了弓箭手在殿外伏击。
火把明灭间,赵默的眼底正熠熠生辉,那毒蝎般的眼神缓缓转向卫焱,情绪平平地开口吩咐道,“卫将军,你还在等什么?”赵默要的是,立刻铲除眼前这个潜在的祸患,斩草除根。
卫焱一时僵在原处,而另一旁的唐望却已被侍卫拉开,阻拦着不准她靠近,随赵默一声令下,上前数位宫人合力,将唐望用力拖回殿内,一会儿便渐渐没了声响。
“卫焱,动手!”赵默沉声吼道,帝王的命令如同是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卫焱的肩上。
可此时,他耳边挥之不去的却是唐望方才的哭喊,一时间,面对着眼前这个唇边染血的陌生男子,一向杀伐决断、忠君卫国的卫将军内心却第一次动摇了。
正在这僵持一刻,那宫墙之上却陡然出现了几位不速之客,细闻起来空气间似乎还氤氲着淡淡酒气,来人甚至不屑于蒙面,便那么光明正大地站在那里,为首的骑装公子见自己一行已然暴露了行踪,一时间面对着那排将准心齐唰唰转向自己的弓箭手,却倏然干笑出声,倒像是很不好意思地摆摆手道,“打扰了各位雅兴,在下名唤,姑获瓴。”似乎方才他们一众躲在墙角,只是饶有兴致地围观一场斗兽表演一般,而如今戏码的主角突然倒戈相向,这位金国素来以奸佞无赖扬名的二皇子倒突然记起劳什子规矩礼仪来,于这样见血封喉的紧张时刻,居然不忘当众做起了自我介绍。
赵默的双眸危险地眯起,看着墙头上不请自来的“客人”,沉沉道,“金国二皇子,何以提前半月便到访京中了?”原定金国派使臣前来应当在半个月之后,如今他提前现身于此,居心倒显得叵测起来,如今看样子的确是来者不善。
尤其是选在赵默精心部署的今日,今时,加派而来的弓箭手立时将姑获瓴几人团团围住,一时间局面又僵在原处。
“本皇子之前还总听人说什么,大梁是礼仪之邦,如今依我看嘛,实属误传、误传,”姑获瓴撇了撇嘴委屈道,说着朝后招了招手,那身后的随从便从暗处走了出来,周围那些反射着寒光的箭尖便瞬间开弓至半满。
而那黑衣随从的手上似乎抱着什么,头脸被深色绒毯盖住,仔细看去,倒像是个一个女人!
姑获瓴和善地咧开来一个笑容,将那遮脸的绒毯扒开一条缝儿来,露出里面光洁却苍白的小脸,当场众人待看清后,无不倒抽一口凉气。
那随从抱着的不是别人,竟是昏迷中的皇后娘娘,戚柔。
赵默深潭似的眼底就此冒出幽暗的火光,衣袖间紧紧攥住的拳头使得他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说,走这一趟你想干什么?”
姑获瓴就这么原处立耳听着,听完赵默的话,彻底恍然一般地拍手道,“大梁的天子果真是通情达理,好说话得很哪,”虽是这么说着,那脸上乖张愉悦的神情却即刻缓缓收敛起来,琉璃似的眼珠儿凝视在饶絮的身上,伸出指头,对着那个身受重伤的男人道,“本皇子要,他。”
说完,姑获瓴的眸色便渐渐暗下,若说在这世间,能教赵默铺这样大的场面只为杀他一个的人,想必就是自己一直以来所寻找的那个人了吧。
又或者,该唤他一声,大哥。
通常外人都多少听说过,辽金姑获一族的大皇子,其生母是位极貌美的大梁女子,只是不幸早早夭于襁褓,而辽金向来看重姊妹兄弟之情,这大皇子的名头便一直这么存留至今日。
只是谁又能想到,当年的大皇子很可能还存活于世间呢?姑获瓴此次大梁之行,便是奉了父皇的遗命,为找寻那位遗落的皇子而来。
姑获瓴玩味的笑还挂在嘴边,却听见赵默话语间满是遮掩不住的怒气,他拒绝得倒是极为干脆,“休想。”
姑获瓴听了却也不恼,歪着头神情探究似的看向赵默,倏尔从靴筒里抽出一把镶有各色宝石的弯刀出来,又伸手将它拔出鞘来,明晃晃地朝着那火光比划了两下,然后缓缓地伸向了随从怀中正抱着的女人,另一边正偷眼瞧着赵默的神色。
而此时的赵默,像是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咬着牙的模样仿佛下一刻非要将姑获瓴一行人碎尸万段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那姑获瓴却是罔若未闻一般,将那吹毛立断的刀锋轻轻搁在了戚柔的颈边,那张略带孩子气的脸看向赵默,净是满满的炫耀和挑衅。
“你敢。”赵默狠狠地咬着牙,从齿缝间蹦出这两个字来,任谁都能听出,这甚至不是一种威胁,而是屠戮前的预告。
姑获瓴看着赵默那副要吃人的模样,见状也环抱着胳膊假模假式地抖动了几下,仿佛真被吓了个不轻似的,下一秒手起刀落,便在戚柔的颈侧划出一道浅浅的伤痕来,冷白色的肌肤之上,血色沿着那道细痕,宛若曼珠沙华的花叶一般蜿蜒绽放开来。
看着那断线珠玉般的血色缓缓滴落,姑获瓴略带稚气的脸上却显露出异常兴奋的光彩来,他将那染了血的铮亮弯刀对着火光照亮,略带痴迷地盯着于那刀口处绽开的血花,这是他心目中最美的颜色,也是这世间最好闻的气味,下一刻,他竟忍不住伸出舌头,在那刀尖上轻轻地舔了一口,回味片刻,才笑意盎然道,“这中原女子的滋味,倒真是香甜异常。”
新帝听完脸色发青,很显然赵默的忍耐已经到了一个爆发的阈值,那弓箭手已将弓张开一如满月,对准着他们一行,四周肃杀气氛突起。
姑获瓴状似无奈地耸了耸肩,复而将手中那冰冷的刀锋贴紧戚柔昏迷中的侧脸,像是在欣赏着一件艺术品一般,仿佛只需轻轻一碰,这樽玉身菩萨便会倏地化为满地碎片。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而这双方的耐性又不算是很好。
姑获瓴撩开衣摆,盘腿坐在墙头,以手托腮,正闭目等着那新帝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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