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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云志(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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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归披着一肩黄昏的暮色回家。

谢家在京城租了一座小小的二进院子,但是若走进去便生觉此处简直是京中的一炉江南小桃源。几块不规则的石砖一直从门口铺到屋前,周遭铺了一层细软的白色砂石。几株白玉兰撑开了庭院里半边的天幕,底下植了茸茸的蓝目菊和鼠尾草,藤架上挂着繁盛的紫藤萝,倒坠的禾雀花像一只只雀儿停歇在上头。

角落里生了丛丛的孤竹,几块顽石安静地坐落,围着一方凿井。莳花弄草,烹茶洗砚,都凭借了它了。右手边搁了架惊鹿,是从地下引水上来,流经竹管,落入青灰色的小石缸里,荡开缸中浮着的翠萍。竹管随着水流不断上下起伏,一声声地敲打着石头,像布道者隐秘的暗语。

谢临渊站在檐下,一身浅色的燕居服妥帖地穿在身上。风悠悠地穿过庭院,却也好像畏惧他的孤直一般,要绕着他走。他从前日子过得清苦,即使近来宽裕也未改其一贯的清癯嶙峋,脸上似乎还多了几道刻痕,只是脊背始终都挺得直直的,就像院中的竹子一样,风雨寒暑皆不可摧折。

此刻日头西斜,屋檐的阴影蒙住了他的半张脸,看不清他眼中究竟流动着怎样的思绪。

他静静地看着谢归偷摸地把身子从门缝里挤进来,无声地合上了门,然后不疾不徐地开口问道,“你去见你姐姐了?”

谢归听了这声音,先是一惊,整个人便僵在了原地,过了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手脚,规规矩矩地站好了,才不情不愿地答话,“正是。”

他本已做好了准备,听自家老头子说些秋闱将近只贪玩乐不思进取的啰嗦话。反正他从小到大连茧子都听出来了,也不在乎多听这一遭。

未料谢临渊却问他,“你姐姐还好吗?”

谢归觉得自己没听懂,怔怔地看着自己威严的父亲。或许是因为天色有些暗,或许是两人隔得远了,谢归捉摸不透父亲现下究竟是何神色,却恍惚间感到他如此陌生。

可是……谢归想到今日见到姐姐的模样,虽然隔着纱幔看不清楚,但是也能想见她这段时日受的苦,心里头的怒气和叛逆一下子被一把莫名的火给点燃了,“姐姐被嫁去相府都大半年了,父亲现在才想起来关心姐姐,不觉得太迟了吗?”

谢临渊却不为所动,别说责备他了,语气里连点火星子都找不到,“我问什么,你便答什么,多说无益。”

谢归听了,一时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怒,“父亲,你心里从来就只想着自己。”

“阿归,”屋里头走出来一个身穿湖蓝色绣山茶花袄裙的妇人,眉眼秀丽温婉,只是现在却微微蹙着,柔声教训了一句,“怎么能这样跟你父亲说话?”

谢归抿了抿嘴,既不愿和自己的母亲顶嘴,可又不愿向父亲低头,干脆留下一句“你既然想知道就自己去问姐姐吧”,然后便用力地踩着步子走了。

落日沉底了。

谢临渊在昏暗中像一道枯瘦的影子。妇人望了望他,二十几年的夫妻情谊,让她轻而易举地便能猜到,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孔下究竟潜藏着什么心思。她忍不住把着他一边的臂膀,想要借此给予他支撑下去的力量。

谢临渊侧过头看她,眼中也难得流露出一丝柔情来。

“你今儿买的那几株茉莉想好栽哪了吗?”

谢夫人道,“你提起这事来,其实我倒后悔了。今日我看这院中够热闹的了,再添物什上去反倒显得局促缭乱。”

谢临渊想了想,“咱家里不是还置了几个钧窑的花盆没用过吗。把你买的茉莉修剪修剪,或许还能搁到屋里头。

两人就一边絮絮地说着话,一边往屋里头走回去了。

……

谢枝在谢归走了之后,一直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她自个在心里琢磨了半天,还是没琢磨清楚,实在耐不住了便向李承玉问道,“承玉,那位傅侍郎是有什么问题吗?”

李承玉那边还在替她把药汤吹凉呢。听她问话,也不急着答,先是把汤匙递到她嘴边。谢枝这会正有求于他呢,也不闹腾着药苦了,乖乖地把药给喝了,然后眼巴巴地瞅着他。

李承玉被她这眼神逗笑了,想了想,说道,“兴许只是我想多了吧。”

只是他始终记挂着自己父亲对谢大人的疑窦。依照自己父亲的性子,这样的事是不会轻轻放过的。而他若当真要下手,其实谢归秋闱一事正是个绝好的时机,因此他才隐晦地提醒谢归小心一些。

但是如今李渡正忙于周转南边的战事,不一定还会把心思放在这上头,再加上谢枝重伤未愈,他略思量了会儿,还是把这些心思咽了回去。

谢枝想了想,忽然有些后悔地问了一句,“他之前来看望我时,我对他是不是太凶了……”

李承玉侧过脸咳了几声,然后舀了勺药汤送过去,“依我看,阿归是个体贴的孩子,晓得你是真心为他好,所以才往相府跑得勤快。不过,你下次倒也不妨多和他说些软和话。他心中定然欢喜。”

“其实我……我心中的确有气,才说话不好听的。但是我也不该把气冲着他去。”谢枝拿头抵着枕头,莫名说了句,“他居然不来看我……他竟然真的不来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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