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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谩语(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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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澈的晓色从天幕的尽头攀爬而上,越过宫殿巍峨的正脊,从丹墀玉阶一路铺陈而去,揭开这拂晓的清明。

而担负起这座王朝运转的官员们,踏着锦靴,与这晓色背道而驰,碎步趋向金殿之中,向坐北朝南的君父叩首。

只是皇帝自己就很是悠闲自在了,提拉着个鸟笼子就从后殿转悠了出来。有消息灵通的大臣偷偷觑上一眼,便认出来了,这是之前宋押班献上去的凤冠鹦鹉,最近很得圣宠。陛下有事没事就在垂拱殿里头教它说话,还特地给它御赐了个名字,叫小八,胡说八道的八。

皇帝也不管底下众臣各异的目光,很是小心地把鸟笼子摆在了御案正中,然后才示意身边的王辅安宣开朝。

几个御史深吸了几口气,硬是把自己按在了原地,不断警醒自己,今日还有重要政务需商议,陛下荒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陶攸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然后拿着玉笏出列,恭敬禀报,“昨日臣得了皇上给的批红,又把条目仔细对了一遍,才抄录了几份,给两浙路、福建路、淮南两路、江南左路和京东东路的几位转运使都派了公文。相信不消几日,盐政便可在沿海几路实施了。”

“好,办得好。”皇帝一边拿着细木棍子逗鸟,一边也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此事还要多亏李相想出的法子,还有陶爱卿拟的细则。若到时收效好,两位爱卿便是头功。”

这几日在朝堂上始终一言不发的李渡总算是站了出来,同陶攸一起谢了皇恩,面上却始终波澜不惊。

底下的群臣却都心知肚明,但凡外地进贡的东西,顶好的,往往不是进了太后的宫里,便是被送到了相府。皇帝赏下来的东西,恐怕还入不了丞相大人的眼。

皇帝却像是浑然不觉众臣心中的暗涌,问道,“可还有本奏?”

这回是夏洲站了出来,“启禀皇上,臣有本奏。”他又在心中飞快地理了理思绪,然后缓缓道来,“这几年来,北方的河北两路、河东路和河兴军路等地,因税收一事,屡有民变发生,常有军民损伤,既毁民生,又损国本。因此臣谏言,不若重开漕运,将南方收成丰裕的几路仓廪中多余的粮食,运送到北方。”

这话好似滚油入了热锅,肃然的朝堂上顿时沸腾起来。陶攸拧起了眉,同李渡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还没等皇帝把这番话嚼明白了,曹观便头一个跳了出来,“夏大人,您这是开玩笑呢吧。虽然这水利之事由盐铁司负责,可现在朝堂上的大人们谁不清楚,我大晋如今几条主要的河流都已淤塞,船只难以通行。若要修缮,必要花费大量银两。我倒想问问夏大人,这钱,您打算从哪拿来?”

曹观这话的口气很不客气,夏洲却也不恼,回他道,“可召集往年到南方避乱,却还没寻到活计的难民,为他们提供吃住,自然愿意重整河道。”

曹观四十几岁的年纪,却因生得白白胖胖,硬是让他看起来年轻了几岁。可他原本圆润和善的脸上,现在却露出一丝刻薄的笑意,“瞧夏大人您说的,那么多河道,几千里的运程,这都要多少难民啊,就算只提供吃住,那也是不少的银子啊。”

“以前倒的确不够。可是现在却能够了。”看了半天戏的户部尚书崔怀璧忽然插话。这些年来,户部的职权日渐被三司吞噬,现今只管着藩属国和各地上贡的事宜。崔怀璧虽身为尚书,正二品大员,但手中所管事务却少得可怜,真要论起实权来,恐怕连三司的同知都比不上。

但好在他在朝中长于交际,与众位大人都处得不错。这回一出声,倒也没人截他的话,反倒安静了会儿听他继续说下去。只见崔怀璧微微一笑道,“再过段时日,卖盐的银子不就收上来了吗?”

这话可是直接踩到了陶攸的尾巴,他就算还想继续沉默下去也不行了,只好开口道,“崔大人,这几年国库都吃紧得很。李相想出这盐政改革的法子,就是为了缓一缓朝廷的用度。可现今这盐还没卖出去呢,这卖盐得来的银子的去处倒是想好了。咱们三司虽然管的是一国财政,可也没有这样花钱的道理。”

陶攸的话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可实际上却诛心得很。有人开始偷偷看皇帝的脸色,还有人分神去看站在最前头的李渡。只是前者一脸茫然,后者更是没什么表情,一个比一个高深莫测,猜不出心里头到底在转着什么念头。

夏洲开口,“陶大人,咱们为百姓办事,目光还是要放得长远些。朝廷年年派发赈济粮,这些年下来,陶大人心里不是没有个账目。像去年秋收的时候,上京道好几州都起了民变,朝廷又是拨银子,又是派军队,花的钱还少吗?可重开漕运,虽一时开销大了些,但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充实了北方各路的仓廪,每年的赈济粮省下来,还不够填补开漕运的花费吗?”

曹观越听越是来气,连带着脸上的笑也渗出股冷意来,“看来夏大人真是深思熟虑过了。可是不知为什么好端端的,大人您却来插手人家盐铁司的活了呢?”

金殿里头一下子没了声音,只因曹观这话踩到了夏洲在这件事里最理亏的地方。夏洲身为度支使,掌管全国财赋,和水利一事向来没什么关系。可他如今面对陶攸和曹观两人的种种诘难,仍旧能应对自如,想必背后恐怕还隐藏着什么人。而和夏洲在同一立场,又了解水利的……众人不由得将目光移向了高肃。

平时官员底下私下结党,那是公开的秘密。可骤然被曹观摆上了台面,这事要是往重了说,那也能治个上下勾结的罪。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几声尖锐怪异的声音忽然打破了朝堂上微妙的寂静。

皇帝顶着众人复杂的目光,拿着木棍子在那鹦鹉身上假意抽了几下,板起脸教训道,“朝堂肃穆之地,岂容你放肆,闭嘴!”

曹观脸皮抽动了一下,总觉得皇帝这话虽然是朝着那畜生去的,却又像是在影射自己似的,叫他浑不是滋味。

然后他又听得皇帝打起了圆场,“曹大人也不要这样说,多伤夏大人的心呐。只要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还分什么你我呢?朕听着这个主意就很不错嘛。”

“陛下。”李渡终于站了出来,他的神色平静,一身紫色官袍更衬风仪,“重开漕运,不仅是要花费人力,更要花费物力。疏浚河道,修复闸口,加固堤坝,还有建造运粮船只,这些款项大大小小地加到一起,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了。臣以为重开漕运虽是件好事,但也不必非要急在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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