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山路（1/2）

出门上了马车，一直没开口的骊秋才说话，“少夫人，您怎么又帮夏家的人呀？”

谢枝没懂她的意思，“夏家怎么了？”

骊秋拿捏着分寸，斟酌道，“夏度支使向来在朝堂上和老爷不和。我怕您这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是到时候被老爷知道了，老爷心里怕是会不痛快。”

谢枝倒是不知道这中间还有这样的利害关系。她晓得骊秋是真心为了自己考量，想了想，又宽慰她道，“这件事应该无妨。夏家少个人入宫，应该对李家有利才是。”

骊秋一想，似乎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于是重又高兴起来。

等到了相府，谢枝却把今日采买的一应物件都推给了骊秋，“这些你拿去和院里的其他丫头们分了吧。”

骊秋楞了一想，这才明白为什么今日的谢枝一反常态，买了这许多东西，呆楞了会儿，心中微动，却还是推辞，“少夫人您这是干什么呀？年前您都给过我们赏钱了。”

“那现在你的赏钱还在吗？”谢枝笑着问她。

骊秋呆滞了片刻，然后嗫嚅着答道，“我之前，托人寄给我老家的阿爹阿娘了。他们年纪大了，干不动农活，还要养我的弟弟妹妹们。”

谢枝是知道这些事的，其实很多丫鬟的境遇都和骊秋相似，不然也就不会小小年纪被卖进相府来伺候人了。她心疼她们平日节俭，不舍得为自己采买物什，再加上自己近日得了空暇，却干脆自己上街帮她们挑好了东西，也算是求了个新年新气象了。

谢枝瞧着骊秋一副双眼红红的模样，笑着去推她，“傻姑娘，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快去吧。”

骊秋低着头，憋着哭腔回了声，“谢谢少夫人。”说完便抱着一堆物什，埋头去院里找其他的丫鬟们了。

……

谢枝在原地思量了片刻，还是决定回屋，把今日的事跟李承玉商量商量。结果等她走到床边，却发现李承玉之前看着书睡着了。他上半身还靠在软垫上，歪着脑袋，睡得沉沉的。一截手臂露在外头，书卷还握在他手里。

谢枝瞧他睡得熟，便小心翼翼地把书从他手里抽了出来，看了眼，是桓宽的《盐铁论》。她取下挽住头发的白玉簪子，夹在他正读的那一页，然后才把书卷合上放到了床边。她又放轻了动作，把被子外的那只手塞了回去，然后认真地看了李承玉一会儿，看他没被自己吵醒，这才放下心来。

她想着那些丫头们现在大概还在分东西，没人来看顾，干脆打算自己守着了。她怕油灯的光会扰着李承玉，便把灯移到了脚踏上，自己坐在绒毯上，拿过先前绣了一半的绣帕。她从前觉得这种刺绣的活计无聊气闷得很，如今却把它当做了磨炼自己心性的法子。一开始的时候，她绣了几针便忍不住甩甩手动动腿出去溜达几圈，现在绣半幅面都可以不动如山，可谓是进步显著了。

因此李承玉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床边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谢枝正绣得出神，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声音，“怎么不多点几盏灯，你这样要把眼睛看坏的。”于是她转过头去，便看到李承玉微微蹙着眉，语气里责备的意味再明显不过。只是他近日咳疾越发严重，声音也沙哑得厉害。

谢枝拿指尖挠了挠自己的脸，“我下次不这样了。”

李承玉瞧她委屈的模样，自己先不落忍起来，倾身过去把着她的手臂示意她先坐到床上来，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道，“你一个女孩子，下次就不要坐到地上了。”

谢枝劈头盖脸先被训了两句，心里更加郁卒，又无心反驳，只是闷闷地点头。

李承玉这才注意到此时的谢枝除了簪子散了发，掩着一张精致小巧的侧脸，如瀑的黑发散落在被面上。他挑起一缕握在手心里，那柔软的触感仿佛像一根羽毛轻飘飘地落在他的心脏上，他莫名就觉得这样的谢枝格外动人。他出声问道，“你今日出府，可有遇上什么事吗？”

谢枝这才把之前碰上夏望舒的事情想起来，于是如此这般地跟李承玉说清了原委。

谁想李承玉却避重就轻，问她，“那个夏望舒有多好看？”

谢枝听了不知为什么心里就有些不痛快，想了半天，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形容不出那种动人来，干脆问他见过最好看的人是谁。她本意是想将二者相比，大概便能让李承玉知道那种好看来了。

结果李承玉一个“你”字，直接把她下一句话死死地堵回了喉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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