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与舒（1/2）

等年节里头的亲友都拜访得差不多了，谢枝便又寻摸了个由头，带着骊秋出来了。

京畿大道上还积着一层雪，但还是无碍于行人的出行。乌色的檐角将蟹青色的天裁成方方正正如裂锦一般。翩跹而过的风偶尔吹起一阵乱雪，擦过眼角发鬓。街上店铺的门面零零落落地开了铺子，门框上贴着大红色的楹联。穿着新衣的孩童们已三三两两地结伴出来玩了，手里或是拿着糖画，或是举着布老虎。在这凄清寒寂的天地上，如原上星火般燎起人间烟火的繁盛热腾来。

骊秋跟着谢枝，先是进了绸缎庄买了十几匹锦缎，又进了脂粉铺子买了十几盒水粉，接着又绕到了首饰行看首饰去了。骊秋被她弄得一头雾水，自家少夫人行事向来简朴，除了太后赏的，夫人给的，好像就没见她给自己添置过什么东西，怎么今日跟换了个人一样。

且说到那首饰行的掌柜的，在京城待了十几年，早就练出了一双火眼金睛，看得谢枝进来，身上无半点华饰，可光看那一身衣裳，虽颜色素雅，质地却是上上品的蜀锦，是只有宫里的贵人和权贵之家的人才穿得的。再看她身边那丫鬟，年岁不大，却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要多几分气派。

掌柜的一瞧便知道谢枝来历不凡，当即把手头的生意交给手下的人，自己迎了上去，“不知这位夫人光临，可是要看些什么？”

“簪子，步摇，耳环，手镯，都多拿几份上来吧，不要太打眼的，最紧要的是做工要精致。”谢枝嘱咐道。

掌柜的当即便吩咐给了下人去库里按吩咐挑上来，自己又引着谢枝在铺子里转悠起来，给她介绍着店中时兴款式的头面。谢枝总是拿起来看几眼，却又放下了。掌柜的不禁有些心虚，还以为是自家的首饰入不了人家的眼。其实谢枝心里倒是觉得好看的，只是自己之前早被赏了一大堆衣裳首饰，一天换一回也戴不完，实在没必要花这些钱。

这边谢枝和掌柜正心思各异地看了半天，忽然一个怯生生的女孩子的声音响了起来，“姐姐？”

谢枝一怔，四周看了一圈，发现此时铺子里也就自己和骊秋，还有先她们来的另外一对母女。那女儿看起来不过只有十三四岁，可已看得出来是个美人胚子，粉雕玉琢，那眉眼像是画出来一般，一笔一画都恰到好处。若真是画，恐怕也是画师自己也无法再复制的一幅美人图了。而那声“姐姐”，也正是她叫的。这会儿，她正攥着娘亲的一角，含着羞怯的眼神望着谢枝。

谢枝糊涂了，她印象里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小姑娘。但是面对这样好看的瓷娃娃似的女孩子，她忍不住就心生欢喜，放柔了声音问道，“姑娘，你刚刚是在叫我吗？”

那孩子还未答话，边上的骊秋却是捂着嘴小声惊呼，然后凑到谢枝身边小声道，“少夫人，你还记得你之前救的那位夏家的二小姐吗？好像就是她……”

另一边，夏家的二夫人也从自己女儿口中知晓了谢枝的身份，忙感激道，“原来是李少夫人。之前您救了我儿的命，却一直没有机会能向您道谢，实在是失礼了。”

谢枝也总算在骊秋的提醒下，把这档子事想起来了，忙摆手示意这位二夫人不必拘礼，“夫人严重了，我不过是恰好看到，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少夫人实在是好心人。”二夫人把自己的衣角从女儿的手里抽出来，把她推到谢枝面前，“望舒，少夫人救了你的命，你还没道过谢呢。”

只见那玉雕似的姑娘，轻轻地提起曳地的裙摆，朝谢枝行了个礼，软糯的声音带着一板一眼的认真，“多谢少夫人。”

谢枝瞧她的模样，只觉得心都软和得一塌糊涂，甚至有些羡慕人家有个这样可爱的女儿，于是伸出手去扶她，“快起来吧。那日你回去后，可曾生病吗？”

谢枝自己身子康健，当时也被冷得不行。这么个粉嫩的娃娃，当时想必受了不小的苦。

夏望舒打小因为庶出的缘故，母亲性子也软弱，再加上有个强势的姐姐压在上头，虽有父亲宠爱，却还是从小畏生。可她认出了谢枝当初曾救了她的命，心里对这位姐姐，倒是想要亲近的心思更多一些。于是她壮起胆子，小声答道，“没生什么大病，只是我娘担心我，让我在床上多躺了几天，喝了几碗药。”

谢枝这才有些放心，忍不住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在她这样小的年纪，要是一个不小心就容易留下病根。谢枝从前倒是不会想到这些事，只是自从进了相府，因了李承玉的关系，对这些也就上了心。如今听她答话，看来也没什么大碍，也算是万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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