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藏（2/2）

苍天可鉴，但凡是个神志清醒的人都听得出来这是句象征性的安慰话，偏偏李承玉揪住了不放，还认认真真地反问了一句，“哦，那你说说我哪里好？”

谢枝还没见过这种点了名逼着人家夸自己的人，手指甲紧张地扣着椅子把手，好一会儿才憋出话来，“夫君……夫君生得就很好看，而且还喜欢看书，性情安静，毫无浮躁之气，又善解人意……夫君不仅外似金玉，内中更是白玉之质，实在是世间君子……”

正当她这厢心里水深火热，搜肠刮肚寻出些好词来夸夸的时候，忽听得身侧传来一阵笑声。她抬眼望过去，这一眼便愣住了。

这是她头一回看见李承玉真心的笑。那双总是漆黑如墨夜的眼眸里，似有飞鸿掠过，驱散尘寰，露出一种干净明澈的纯然来。就好似，原本一副无神的画像，忽然得了名家的点睛，把那三魂七魄都唤了回来。

谢枝觉得自己脸上有些发烫，又赶紧转了回去，心里头还疑惑着，难道自己夸人的本事真有这么好，把这人都给夸傻了？

李承玉起身，走到她跟前，俯下身凑近了看她。

谢枝头一回离他这么近，瞧着那张细瓷一样光洁的脸，浅浅的呼吸从自己脸上轻轻地拂过，大气都不敢出，下意识往椅子里缩了缩。

李承玉道，“小时候我妹妹喜欢骑马，所以也练出了一套驯马的本事。”

谢枝糊涂了，不知道他怎么忽然扯到这么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

“有一回人家送了她一匹枣红色的小马驹，性子烈得很。头一回怎么也不肯让我妹妹骑上去。于是我妹妹就提了根鞭子出来，结果她还没动手呢，那马就低首屈腿，主动让她上去了。”

“没想到，我妹妹刚一坐上去，那马又忽然发起狂来，把我妹妹给甩下了马背。回回如是，我妹妹到最后也拿它没办法。”

“阿枝。”

“诶。”李承玉头一回用这么亲近的口吻称呼自己，谢枝下意识便乖乖地应了一句。

李承玉看了她半晌，忽然笑着说了句，“你特别像那匹小烈马。”

说完，他就直起身子，慢慢地踱着步子出去了。

谢枝还缩在椅子上，缓慢地转了转眼睛，朝着空无一人的屋子，迟钝地问了一句，“啊？”

……

骊秋端着姜汤急急地进来了，结果就瞧见谢枝呆呆愣愣地坐着出神。她走近了，小声唤了句，“少夫人？”

谢枝被她唤回了魂，又盯着她看了好半晌，问道，“骊秋，若是有人说你像匹马，你说这个人什么意思啊？”

骊秋也愣住了，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说一个姑娘家像匹马是什么好话，于是踌躇着答道，“少夫人，这人骂您呢吧？”

谢枝一听，觉得好像就是这么个道理，皱着眉头小声嘟囔了一句，“这人也太小心眼了吧？还拐着弯骂我……”

骊秋没听清她在念叨什么，侧过身捧起那碗姜汤递过去，“少夫人快喝吧，这时节汤凉得快。”

谢枝依言接过，忽然又想到一件事，“骊秋，你认识之前掉到池子里那孩子是谁吗？”

骊秋道，“我当时只顾着看少夫人您了，哪还顾得上别人呀。”

谢枝动作停滞了片刻，然后点点头。

那就不是骊秋说的。

所以……李承玉是怎么知道，那个孩子是夏家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