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2)
江亭鹤刚走不久,池秋就来了。
他进来并不敲门,甚至未当作屋中有人,连询问也不,推门便入。
彼时苏之衍正站在窗口,向外望着出神。听有人推门进来,毋需回看便知是池秋。
池秋也不介怀,自顾冷笑出声道:“怎么,梅公子还在紧张薛翛么?”
苏之衍并不回话。
池秋并未将苏之衍的冷漠放在眼里,甚于即便是与对牛弹琴同也不介意,仍自顾言道:“一夜了,他也该死了。若梅公子实在想再见他一面,待我教人上山搜到他,拖下来与你看看便是。”
苏之衍仍向窗外望着,对于池秋的话始终是无动于衷,只是扶在窗框上的手,不自觉用力扣了下去。
他这动作自然未逃过池秋的眼。
“倒还真是有情。”
池秋望着他的背影,勾起唇角讥讽地笑了笑,他不再和苏之衍谈论薛翛,转而道:“玉姑昨夜是不是与你说,无论我带你去哪儿你都不能去?”
“玉姑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世上,本无什么好人。”
“梅公子,你知道我最恨什么人么?我最那种恨自以为清高得不得了的人。你是,薛翛是,玉姑是,曹泊明也是,都是装出来的,都是。”
他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才是那独醒凡俗的人,故意狠狠咬着最后的“都是”二字。
苏之衍不看他,却还是未忍住回了嘴:“非是世人假清高,是你真恶毒。”
池秋怒极反笑。
苏之衍厌烦他至极,池秋又何尝是因为相惜才时时来扰他。
“玉姑说不教你跟我走,你自己觉得,我若想带你走,你有反抗余地么。”
池秋说这话不是与他商量。话音落过,他便直接伸手拽过苏之衍的后领,将头发和衣领拧做一把,扭头便走,也不管苏之衍在后边喊着“你放开我我自己会走”,边死命挣扎。
池秋身为习武之人,他有心想教苏之衍难堪,养尊处优了十八年的相府少爷自然挣扎不过,慌乱间,他一把抓住了门,与池秋僵持着。
池秋拉他不动,愈加发了狠,在前头拉着他便愈加用力,苏之衍的衣口勒在脖子上愈加紧,直憋得他的脸都放了红。
最后还是池秋回头看了他脸色不对,知他已是强弩之末,这才松手放过他。
苏之衍也松了手,捂着脖子大口喘息着,池秋站在一旁冷眼瞧着,待着他缓回来,又半拖半拽地,强行将他带来到了楼中最下的一间屋子。
这屋子的装潢摆设与楼上并无甚分别。
池秋松开了苏之衍,兀自走到书架前,将之拉开,一条深不见底的隧道便出现在了眼前。
“请吧,梅公子。”池秋侧身让出路,望着苏之衍,脸上挂着诡谲的笑。
苏之衍并不动。
“怎么?这就吓得挪不动步子了?”池秋冷笑一声,轻蔑道:“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起码暂时,我不会要了你的命。”
你也要不了。
苏之衍自不会说出惹怒他,迟疑一下,仍是没动步子。
池秋这次却出奇有耐心,见他不动也不恼,也不动手,只道:“我可是好心好意带你来玩,你却如此不领情。别怕,你一定会喜欢的。”
他顿了顿,嘴角勾得更深,接而继续道:“你难道不想知道像你这样硬骨头的琴人,都经历了什么么?”
苏之衍猛地抬起头,池秋却不用他问出来,继续假惺惺道:“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的好先生曹泊明,又经历了什么么?”
“我也不想强迫你,若想看,你便来看,若不想,便自己回去,我也不拦你。”
苏之衍瞥他一眼,不再犹豫,抬步向里走去,池秋跟在他身后,脸上又挂上那幅嘲讽神情。
果然是和薛翛一路货色。
他将石门推了上,接而在苏之衍身后阴恻恻地出了声,他道:“梅公子,我门可关上了,你千万不要后悔。”
苏之衍没有回头,义无反顾地走到了台阶尽头。
而下场景却让他僵在了原地。
他终于知道池秋说的那句,你千万不要后悔,到底是何含义。
撞入眼帘的是一片赤裸交缠的肉体,黑白皆俱,野兽般喘息低吼与此起彼伏地哀号充斥耳膜,纵是商纣王的酒池肉林,也不及眼前景象半分糜乱,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苏之衍只觉怒火嗡地一声冲至头顶,他眼前突然有些发黑,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向后退一步,这才堪堪稳住。
“第一次见么。”池秋贴着苏之衍的耳朵,不怀好意地出了声。
苏之衍回身一把抓拽过池秋的领子,死命摇晃着,目呲欲裂地怒吼道:“他今年什么年纪了你知不知道!你还是不是个人了!”
池秋仍是笑。
仿佛苏之衍越是发怒,他越是高兴。
只是这种程度,他竟似仍觉意犹未尽,又轻飘飘说:“谁说是这样?何止。”
他话音未落,苏之衍已经一巴掌抽了过去。
二人距离太近,加之池秋根本未想过苏之衍会有胆量动手,纵是身手悬殊,这一巴掌他也捱了个完全。
“啪”地一声脆响过,池秋歪着头愣在原地,苏之衍仍保持着打他的姿势。
他这一巴掌尽了全力,于池秋来说,也非算得不痛不痒。
毕竟这是脸,比起疼痛更多,是屈辱。
池秋抬手捂着脸,慢慢地转回了头,面上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他一把将抓在他衣领上的手拽住,不由分手地向前拉去,直到观台边上,这才转回看着苏之衍,冷冷道了句:“这是你自找的。”
言毕向前用力一甩,将他甩下了两米多高的看台。
苏之衍一瞬间慌了神,甚至连怕也忘记了。
嗅到新鲜猎物的气味,那一道道充斥着原始欲望的目光,刹那间齐刷刷聚来。
这中豢养的不是人,是野兽。
苏之衍跌坐在地上,望着逐渐逼近而来的壮汉,手足无措地向后退着。
薛翛呢。
薛翛怎么还不回来。
不是说天下第一剑客么。
“现在向我求饶,喊我句爷爷,我兴许还会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你上来。”池秋看着他羊入虎口的可怜模样,愈发兴奋,所言也愈发下流,他道:“若不然你就继续死撑,带着你的清高,带着你的风骨,也叫这些个东西尝一尝这闻名天下的梅七公子,干起来究竟会是个什么好滋味。正好薛翛死了,你也下去陪他,做一对亡命鸳鸯,黄泉路上也算有个伴。只是梅公子这个死法,不知见到薛翛以后,他还愿不愿意与你为伴。”
“不如这样,等我找到薛翛的尸体,我也让他们干一遭,这样他也没脸嫌弃你了不是。”
池秋说话当间,那些不着寸缕的壮汉们便已经围了上来,苏之衍不愿看眼前这不堪入目的光景,却又不得不警惕地瞪着他们,以备有哪一人突然向他伸出魔爪。
薛翛不在,江亭鹤不在,玉姑也不在,再无人可救他脱离困境。
他还有最后的杀手锏。
我爹是苏鸿。
苏之衍只觉如鲠在喉。
说呀,说出来就能得救,就能平安回家。
说呀,说出来池秋定不敢再伤他分毫。
说呀,说出来世上就再无梅七公子这人存在。
突有一个人冲上来拽他的衣服,苏之衍忙甩手欲躲,未及相触,那人却突然弹开。
一把雁翎刀竖直插在面前,刀身微微震颤。
“适可而止。”看台上传来一声低沉男声,语气中微微带着些斥责之意。
“怎么连你也要救他!”池秋的语气有些崩溃,似是不敢相信男子竟会来救下苏之衍,他向他吼道:“我就不明白了!他究竟有什么魔力?怎么将你也勾去了么?凭什么?他凭什么?”
男子除那句“适可而止”,再什么也未说,只任凭池秋吼闹。
他的刀还插在苏之衍面前的地上,周围壮汉便无有一人再向前一步,少顷又如同行尸走肉般各自散去。
待池秋吵过闹过,男子才沉沉出了声,对他道:“我是在救你。”
“救我?我有何需要你救?”
话音未落,只听密室中传来沉重石门被拉开的轰隆声。
石门拉得慢,噪音仿佛划在屋中三人心上发出。
光线将入口处四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竟是薛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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