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 不如打酒归田去 >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1/2)

目录

清袅云烟之下,暗流汹涌。

黑云欲摧,风作簌簌,满谷碧树颤叶摇枝。

密林之外有座石砖所搭的低矮野狐祠,祠前奉有一盏铜炉,炉里香未着尽,炉边两碟新鲜果食。

池秋停在祠前,一脚将其踢翻。

薛翛与那高大女子看着他,皆无出一言。

铜炉倾覆,香灰扑地,池秋仍觉不尽意,抬脚又将盘中瓜果贡品尽数掀翻,瓷盘踏碎。

做完这些,他才心满意足地笑了。

“这类东西最是碍眼,我见一个,便要毁一个。”

他说这话时,眼睛直勾勾盯着薛翛。

薛翛望着他,轻叹口气,无奈苦笑道:“你就算不信,也该有一份敬畏之心的。”

“敬畏之心?”池秋听了他这话,仿佛不敢置信这话出于他口,他侧过头来将耳朵对着他,讥讽笑道:“敬畏什么?鬼神么?我说过,我自己就是魔鬼。既如此,我还该敬畏什么?”

薛翛沉沉看他半晌,这才道:“不该迁怒。于你于我,都是。”

池秋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什么都晚了。”

山雨欲来,沉重的乌云仿佛是压在人的头顶,压在人的心上。

池秋的模样变了很多。

薛翛不记得那天是不是也如同今日一般的天气了,可他却记得,那天池秋穿了件鹅黄的小袄,直愣愣地望着他,如同迷途羔羊,迷茫且无助。

池秋一直张着嘴,嘴唇微微抽搐着,薛翛猜他是想哭,却一直不见他出声。

他进了池天雷的屋子,就看到了池秋,可他却丝毫不避讳,当着他的面割下他父亲的头。

血溅了池秋半边脸。

薛翛把池天雷的脑袋随意扔给他,与他对立良久,又拽着池天雷的头发,将脑袋拿走了去。

池秋鹅黄色的小袄被染成深红。

府中上下皆尖叫逃窜,未过盏茶功夫,偌大宅邸中竟只剩了池秋一个人。

薛翛也走了,临走前他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老子姓薛名翛。若要复仇,尽管来找。”

他终于哭出来了,却没有声音。眼泪混着血迹,看不出有眼泪。

最后一盏灯也被风扑灭,也再看不到光亮。

屋中只剩池天雷的一具无首尸,与一个口吐白沫,不省人事的孩子。

薛翛忘不掉他的眼。

忘不掉他那双曾经如俘角之鹿般,充斥着恐惧与绝望的眼,和如今这双狩猎者独有的,满是阴鸷嗜血的眼。

“我们来打一架怎么样?打到你死。”

池秋顿了顿,笑望着他说出后两个字:“我活。”

这是薛翛曾对他说的话。

薛翛轻轻笑了笑,道:“你记得倒是清楚。”

池秋道:“怎会不清楚?你说的话,我一句也不会忘,一个字,也不会忘。”

薛翛也笑,道:“那正好。我说过的话,我也不会忘,一句也不会忘,一个字也不会忘。”

池秋道:“如此,便让我见识见识,你这狗腿子们谄媚出的天下第一,究竟是何等手段。”

他拍了拍手,仿佛呼风唤雨的号令,树丛剧烈晃动起来,树叶摩擦发出一阵剧烈的沙沙声。

四面丛林中步出五个人。

薛翛面北而立,正面走来是一鹤发道士。

修道之人气质本应是仙风道骨,非与俗人同,可这人竟是一丝仙气也无,满身戾气萦绕,面上是笑眯眯的,眼神中的杀意却怎么也掩不住。

薛翛不屑笑哼一声,并不看他。

余光所视东西两方各有人出,两人穿黄白袍,胸前绣一对交叉暗金鞭,鞭下暗纹篆字“岭东”。

薛翛也不看他们。

他看的是他身后走来的一男一女。

这二人身穿黑白两色劲装,两人倚肩而行,一人左手持剑,一人右手持,空出两只手,紧紧拉在衣袖之下,两人头侧各有半边乌发遮面,露出一只眼,望着薛翛,眼中皆有恨意。

薛翛看着二人,眼便不自觉睁大几分,不可置信道:“楚天?楚千里?你们怎么来了?”

“哼。”

出声的男子便是楚天。

他冷哼一声,抬手将面侧的头发拨开——露出来的眼眶赫然是空荡荡的!

“你还有脸问,我们来,自是来讨回公道的。”

楚千里面上却无甚表情,她抬手也将头发撩起一半,薛翛盯着她的手,呼吸也便一同停滞——露出头发所遮掩下的皮肤,竟是狰狞过楚天!

她并非不想做甚表情,而是不能。

薛翛目瞪口呆了半晌,张了张嘴,道:

“千里…你…你们…这是怎么了?”

楚天怒道:“你莫要装疯卖傻!那日难道不是你将我灌醉,又欲对千里…逼得千里引燃宅邸,差点害得自己丢了性命!”

“薛翛,你救了我们。我与千里是真心将你当做朋友,我也说过可将千里许配于你,明明是你自己拒绝,可为何又偏要背地里行此下三滥的手段?”

闻言薛翛却笑了出来,摇头道:“楚天,你既当我是朋友,竟还会怀疑我做得出这种事?你知道的,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对朋友出手,我也绝不会是那种偷鸡摸狗的孟浪之徒。”

“够了!”楚天一声怒喝将薛翛的话打断,“你休要再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来蛊惑人心,休要狡辩,你就是罪魁祸首。”

薛翛听他言辞咄咄,便不再与他相争,只扯起嘴角轻蔑一笑。

他转头环顾四周,看了看那鹤发道人,又看了看那二位胸前绣双鞭之人,最后目光落在池秋身上,出声轻笑道:

“我才将进谷,你何至于连美景都不让我好好欣赏一番,就这么急着要我的命。”

池秋冷笑道:“原来你还自知之明,知道今日会命丧于此。”

薛翛道:“我何故不知,你身边那位美人儿,气息可不似寻常人。”

池秋转头看了看他身边那位高大女子,眼中微透出些柔软,待他收回目光,再转头看薛翛,这份温绻又消失殆尽。

那女子并无出声的意思,只作为池秋的剑侍,抱剑立于一旁,面容淡漠疏离,仿佛周遭所发生的一切,皆与她无关。

池秋也未做声,那鹤发道人先出了声,他笑着对薛翛道:“只有她么?薛少侠看来是全然不把我们五个人放在眼里。莫不是少侠贵人多忘事,已经将我们忘却了?”

薛翛道:“怎会忘却?欧阳老前辈可千万莫要妄自菲薄,在下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毕竟,这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号从何而来,我得记得清楚。”

欧阳珏面上仍是风轻云淡地笑着,衣袖下的拳头却更紧攥起来。

薛翛轻轻笑了笑,望着他一脸真诚道:“可你却知道,我最不喜,我的东西被人时时惦记着。”

欧阳珏冷笑道:“无妨,随你嘴巴怎么厉害,反正今日过后,天下第一剑客花落谁家,自见分晓。”

他顿了顿,又道:“不,应该说,今日之后,江湖中再无薛翛此人,你终于可以去找你那好大哥了。”

薛翛不再回应他,勾起嘴角,似笑非笑,予他目光却如负冰霜。

寒暄完毕,几人都不再说话,池秋一行人围着他,皆距一丈,不再进一步,薛翛也不退缩,手覆剑柄立于原地,之间气氛剑拔弩张。

谁也不动,谁也不敢动。

如今形势明朗,薛翛是四面楚歌,明显处于劣势,可优势方却仍旧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深知其人武功高强,纵是五人一拥而上,也为必擒得住他。

薛翛也不敢大意。

他确有把握以一敌五,甚至于加上池秋也不在话下。

他忌惮的是池秋身边那高大女子。

那女子仿佛读出他心中所想,自桃花谷初见至方才,她本是一副木偶人的木讷神态,如今却突然抬起头向他望了望。

只一眼,薛翛便知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他下意识地握住腰间的剑。

所有人都在寻找机会,他们在等着薛翛露出破绽。

他们知道,无论招数如何繁多也只是徒劳,真正可致敌于死地的,只有一剑。

这是一场无声的战斗。

天地为之静谧。

“薛翛。”池秋率先打破沉默,望他半晌,突然开口道:“你对我,当真无甚想说的么。”

“无甚可说。”薛翛道,“你成为这般模样,全是因为我,我无甚辩解。而且我也说过,若要报仇,我等着你。”

池秋的表情突然变得不耐烦。

他想听的并不是这个答案。

他想听什么答案,他却也不知道。

“好一个无甚可说,好一个无甚可说…”池秋强扯着嘴角笑了笑,拔剑直指薛翛,道:“也好,也好。虽说我本不想杀你这么早,既然你非要挡路送死,那今日便与你做个了结罢。”

薛翛道:“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你也足够贴心,将与我有仇之人皆寻了个齐全。”

池秋冷笑一声,道:“齐全?你说齐全?我该说你是自我感觉太过良好,还是该说你妄自菲薄呢。”

薛翛摇头道:“我倒是替你们考虑了。其实依我看,与我有仇的便只有一人,你已找来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