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寒水 34（1/2）
塔娜这一生十分的短暂，须臾不过十七的年华。
死去的时候仿佛在梦中, 只不过握紧了身侧的拳头。
简守独自坐在桌前, 面前茶盏里的水早已经凉透了。
赫连桀不知道去哪了，哭天抢地的乳母也终于熬不住地厥了过去。
他想起昨天还来找他唠嗑的小姑娘, 不需要要他开口说话, 只是一个劲儿活跃着气氛。
塔娜维持着半尺距离的模样, 很像想与他亲近的赫连桀。
可是在看到塔娜尸体的那一刻，他垂着眼眸，面上无悲无喜，心中亦沉静如水。
他只是恍然大悟, 原来他之前所预见的不是梦, 而是会成真的未来。
他既预见了塔娜的死亡，也预见了自己的死亡。
夜幕降临，晚风灌进屋子里, 简守就觉得手脚都冰凉起来。
就像再一次被埋入了雪里，眼前的光芒在一瞬间晦暗下来，留在风中的指尖也终于失去了触感。
赫连桀在这时推门而入, 像从冷风里剥离出来的一束光, 越是靠近就越能体察温暖。
身后执灯的宫人轻声走进来挑燃了灯芯, 柔和的光晕照亮了简守半张侧过来的脸庞。
赫连桀走过去握住他的双手：“我听宫人说, 你晚膳用得少。”
他有些担心他的心情, “你且放心，我定然能将这件事查得水落石出。”
简守站起来走到了案台前，拾起了砚台上的墨笔。
他写的字俊逸好看：【塔娜是中毒而死, 但之前我没有看出来是何种毒药】
赫连桀眯起眼睛：“我们不需要知道是什么毒，我们只需要找出那个投毒的人。”
素和真央确实不是个聪明的人，她只是想到他们找不到证据，却没想到赫连桀只要想制裁她，就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理由，他做事向来不讲道理。
所以次日清晨，当她被强制请入审讯司时，都还是恍惚不知所以的。
一直到她在对面的小房间看到那个通风报信的小婢子，和缓缓走进来的赫连桀。
那一身玄色的长袍几乎和身后幽深的长廊融为一体。
他面无表情看人的时候，眸色更为暗沉，无端让人遍体生寒。
素和真央忍不住向后移动着脚步：“赫连哥哥……”
小婢子忽而浑身一抖，直直地就跪了下来，她不敢看素和真央，也不敢靠近赫连桀。
只一个劲儿地请罪：“王后娘娘，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素和真央瞪着眼睛反驳：“你在说什么？我又不认识你！”
听到素和真央不认她，小婢子又着急又无措，半天喏嗫不出一句话来。
赫连桀却开口说话了：“你想知道她为什么向你请罪？”
“因为有人在勾戈殿外发现了她，她说是你派她去的。”
素和真央这人藏不了情绪，语气也立即拔高了：“怎怎么可能？什么叫我派她去的，我根本就不认识她，她也不是我殿中的婢子！”
她脸上的表情漏洞百出，赫连桀再没有必要问她真假。
而是直接给她定了罪：“我不知你如此善妒，竟然糕点毒杀了景妃，后怕之余又派人去打探消息……”
“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从哪里弄来的毒药？”
他说得一点不差，素和真央每听一句就灰心一寸
她只想抓住那最后一根稻草：“哪里来的毒药？你有证据吗？”
他当然没有证据，毒药是素和真央自己下的，糕点也是她自己送的。
塔娜当着她的面将糕点吃得一干二净，哪里找得出证据。
可赫连桀不需要证据，他叫退了所有人，独自走进关着素和真央的小屋里，彼此之间隔了不过三尺。
素和真央看着他，就觉得自己被死死地压迫着，恐惧弥漫了全身。
赫连桀的声音压得很低：“我知道是谁给你的。”
素和真央的呼吸停顿了一下，然后就听到他说，“是凤靡。”
素和真央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呢？难道是凤靡背叛了她！？
可她什么话都不敢多说，细微摇头的弧度，是她最后的挣扎。
他们几乎是一起长大，她的胆子小，头脑也不够聪明。
他却一路都走得很快，从不等她或者哪怕回头望一眼她。
成亲大殿上，她以为已经追上了他，可以同他并肩驻立。
可往后的日子她才明白，贪心是不足的，而他也从未让她靠近。
赫连桀的一声叹息，一句“你很让我失望”。
将素和真央的最后一丝力气抽离，使她跪坐在冰冷的地上。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想道歉求饶的，可是话到嘴边，却换了一句：“她死了吗？”
“死了。”
他的语气平静，甚至没有愤怒，死了一个塔娜让他毫无感触。
赫连桀只是庆幸，庆幸当初没有暴露南枝的身份。
素和真央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有些面目全非得可怕。
她很想找一些依靠：“能叫姨母过来吗？”
赫连桀毫不留情地打碎了她的乞盼：“她不会来的。”
素和真央的唇色惨白，一点一点地挪过去。
这几天过分纤瘦起来的手指，再一次紧紧地抓住了赫连桀的裤腿。
“哥哥，我知道错了，你饶我一次好不好？”
赫连桀就算是蹲下来，也比她要高上很多：“告诉我，当初真的是凤靡救了我吗？”
他突然问起这件事，素和真央心虚的松开了手指，眼中泄露出的惶恐。
赫连桀猛地抓住她想要收回的手腕：“你想让我饶你一命，就不要再骗我，不然太后也救不了你。”
他从不唬人，甚至让素和真央觉得他格外开恩。
她顾不得手腕上的疼痛，泪眼婆娑地乞求：“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当初是凤靡主动找到我们，说可以将你带回，姨母将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派了一支精兵跟着他……”
她的表情可怜，“我实在太想你了，所以跟着凤靡一起来到了南昭边境，我等了很久，却也没有见着你，可凤靡却断定你会再来。”
赫连桀敛起眉头：“再来？”
素和真央急忙点头：“嗯嗯，在此之前，你已经见过凤靡一面，可是你拒绝了他的药……”
“什么药？让我恢复记忆的药？”
素和真央忽然想起凤靡说的话，他说他浑身上下全是毒物，不会有任何解药……
她的表情变得无助且痛苦：“我当时是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毒药。”
她不知道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能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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