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昼佳节（五）（1/2）

乌珂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从小到大干的所有事几乎没有一件让他如此后悔过。

小时候往师长身上泼墨，不后悔。被罚抄了，也依然倔强：“那是他罪有应得！”次日交一沓子白纸上去，面对着师长口水如雨的长篇大论充耳不闻，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长大些跟人家纨绔子弟打群架，一个对上三五十个都不怕：“大不了疼几天。小事。”甚至觉得打得真爽快，以后应该多打几次。

再大些替小白杀人，身上还能没沾过血？那一个个自带圣光普照的衣冠禽兽，死的时候血如泉涌：“那群伪君子终于永远滚出我的视线了。真是的，看见他们那张道貌岸然的脸就烦。”事后还得意洋洋地觉得自己在为民除害，还特别不要脸地找白祝申请过奖金。

从小顶风作案惯了，长大了自然就无所畏惧了。

整日吃斋念佛的人永远不会怀疑谒言的真伪。

习惯了的事情，永远不会教人觉得可怖。

所谓正确，也不过是重复得多了。

可如今不一样啊。

“呼······公允你······说······咱俩昨······昨天为何要······要那么嘴欠······往死里戳······戳尘王殿下······下的痛处······啊？”

乌珂跟在马车后面，分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有闲工夫气喘吁吁地跟白祝聊天。

马不停蹄跑了一天，白祝也是有些气喘吁吁。他恨恨地回头瞪了乌珂一眼，强忍着扭曲出一个微笑：“逸终兄如此问，谷恩如何得知啊？谷恩如何得知今日要凌晨叁时起，去如何庙还被褥，然后跟这千里马比脚程呢？”

因为五城换元是件刻不容缓的大事，六位行主必须共同商议，决策出一个最有益的方案。所以明悠当机立断，决定今日起开始赶路，而黑白二人又好死不死地在前一天触了尘王殿下的霉头，于是被强行免去了坐在轿子里的资格。

乌珂凡胎肉体，跑了如此之久，自是累得要命。

白祝作为未来主君的最佳人选，又是修炼了许久的人，身体上毫发无伤，但是被强行拖下水这件事······他可以记恨乌珂一辈子。可以说是非常睚眦必报了。

这脸色，这神情，可真狰狞······看来他心情不太阳光灿烂。还是改日再约吧？

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且饶了他这一次。

乌珂眨眨眼，稍稍缓了缓，好把话说得流利些：“还也没还成呀。那如何庙里没人。敲了半天门都无人回应。谁知道尘王殿下当真如此狠心，竟然真的让我们跟着马车跑！都跑了一天了······不行好累，再这么跑下去······”

“······”

“哎呀我想到了一个特别恐怖的场景······我们要是这么一直跑下去，先是鞋底磨穿，然后光裸的脚底磨出血来，在路上留下几串鲜红鲜红的脚印······说不定某个闲得发慌的文人骚客哪天路过，看见这血脚印，再文兴大发，写出篇稀奇古怪的诡谈神话之类的东西传给世人读······写得好了说不定还能流传青史万古流芳······”

“······”

“而我们会跑到磨完了肉，露出白花花的骨头，之后用脚骨跑，脚骨磨完了还有腿骨，腿骨磨完了还有······天哪尘王殿下这是要把我们挫骨扬灰······那我们的骨灰岂不是会撒一路？！啊……公允，淮下临海吗？”

跑步的时候莫名其妙地被人点名回答问题是一件让人特别不爽的事情。白祝也不例外。但是为了不让多年来修炼的成果毁于一旦，白祝还是强扭出一个微笑，侧过头去：“当然临海。淮下之所以繁荣稳定，商业尤为发达，主要就是因为其海陆兼备，交通便利。”

两个俱是跑得气喘吁吁的人居然旁若无人地聊起了天。

乌珂：“是吗那真是太好了！那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线会经过能汇入海洋的河流吗？”

白祝：“有。寻龙河，直接汇入皇忌。”

乌珂：“那等一会儿到了寻龙河边上我就把骨灰拍拍，洒进河里边，让它随波逐流，汇入大海。这样一来，说不定哪天尘王殿下对着碗里带着我骨灰的汤，睹物思人，就想起我来了呢……”

白祝：“……汤？你的骨灰汤吗？”

乌珂一脸严肃：“啊不止是汤。说不定还有浇花的水啊，防止走水贮存的水啊……可能还有洗澡的水！这样一来，安王殿下和尘王殿下就会永远记得我了……”

白祝：“……要不你换个法子让他们缅怀你？这么样好像有些骇人。”

乌珂：“那好吧。公允，最近的镇子里这儿还有多远？我是指那种信息传递便捷，人还蛮多的。”

白祝：“你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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