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赛尔学院（十八）（1/2）
他们一进入智慧，之前出现的景象便会烟消云散，但江憬在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还能恍惚看见维西身边站了一个比他高大一些的人，他们俩从背影看很是相似。
维西身边的幻影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脆弱的五光十色的泡沫，“砰”地一下破碎，让人缓不过神来。
江憬看着维西孤寂的身影，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校长说一般人很难短时间内毁掉智慧。面对最渴望的东西，谁会忍心下手呢？
“维西。”江憬十万个不忍，但还是要叫他这位昔日的伙伴回头。
维西的背影动了动，终于慢慢地转了过来。
他神情冷漠地看着江憬和陆百川，之前那个内敛纯粹的小魔法师已经不见踪影。
江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不必劝我，一切都是徒劳的。”维西道，“若当初我的父亲知道所谓的神明能要了他的命，也不会有这些事发生了。”
“我很抱歉，但是......”
“你为什么要道歉？这副圣人的模样简直和我那个无能的父亲分毫无差，所以别人利用了你，你还会向别人摇尾巴说谢谢。”维西一张嘴就毫不留情面，像是发狂的小兽故意不屑地把一切他原本在意的东西推远。
江憬心里本来就有结，一听这话更难过了，但他面上却还是那副温和的样子。但他不和小孩计较，不代表别人不计较。
陆百川冷笑道：“无理取闹也要有个限度，不是所有人都会包容你，你要是真把智慧拿走，就是和所有人为敌，到时候再可怜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维西快被陆百川一通嘴炮气到脸变形：“你一个局外人凭什么说我无理取闹？他们都不过是因为欲望才会这样忠诚地保护智慧。若神爱人，为什么要把这种引起祸端的东西留在德赛尔？”
“我从来没有信仰过这种不配接受爱戴的神明！”维西一边叫道，一边猝不及防对两人出手，除去了他们手里的法杖。
“维西！”江憬叫道，却不敢采取下一步动作 因为维西的法杖指着他们，杖尖上的光芒不断闪烁。
陆百川默不作声地向前一步挡住江憬，不经意间还对他使了个眼色。
江憬默不作声地低头，看了一眼陆百川垂在身旁的手，修长的手指不断摩挲着指根的储物戒指。他心下一片明了。
江憬看了一眼地上滚得有些远的他和陆百川的法杖，不动神色后退两步，等着陆百川出手。
陆百川看了维西一眼，冷哼一声，手一挥，储物戒里的材料就冲着维西撒去。漫天的材料不断砸在维西身上，同样也遮住了他的视线。他应接不暇，被陆百川吸引开了注意力，江憬连忙跑出去检法杖，可最近的一支都还没碰到，就听见陆百川叫了自己一声。
他回头，看到维西在慌乱中也在胡乱朝着他们的方向攻击。眼看着那些刀锋般的光束走冲着陆百川划去，江憬心中焦急，捡起离他一步之遥的陆百川的法杖，抬手就给对方放了个防御魔法，还顺手把自己的法杖踢到了陆百川的脚边。
陆百川从善如流地捡起江憬的法杖，对维西使用了一个束缚魔法。
江憬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陆百川的法杖和他的法杖入手手感完全不同，陆百川的是铁铸的，入手冰凉沉重，花纹沉稳却不失大气，握紧了还能体会到里面龙的胸骨微微的震颤感。
陆百川牵制住了维西，但维西却没有丝毫惧意或者悔改之心，只是死死瞪着他。
陆百川气得想举起法杖再多给他一点教训，但一反应过来手里的是江憬的法杖又有些不好意思了，马上又红着耳朵放下。
江憬不知道陆百川在矫情些什么，只是对他道：“让我来吧。”
陆百川得手便垂了下来，但是江憬却不留给他机会，直接伸手把自己的法杖给换了回来，完全没领会到陆大小姐的情怀。陆百川对上江憬有些莫名的眼神，也根本没办法拒绝，只好放弃挣扎。
江憬拿着自己的法杖还是感觉安心一些，他对维西使用了一个催眠的法术，然后让陆百川什么都不要想。
一瞬间周围黑暗虚无的景象又回到了之前维西想象的那间拥挤温暖的屋子里。
和维西背影相似的男人裹着毯子坐在壁炉边，手里端着一杯山岩，但他颤抖的手一直将茶杯里滚沸的水撒出来，淋在手上烫红了一片。但他却根本不在意，他在忍受着更为巨大的痛苦。直到他痛得实在坐不住，失去稳住重心的能力歪倒在地上蜷缩起来。
被束缚住的维西瞪大了眼睛，恨不得马上冲上去扶起他，可自己根本无法动弹，挣扎两下之后无果，只好就这么看着。
“父亲？”
有人从房间外的黑暗中走出，他摆脱掉阴影千丝万缕的包裹和纠缠，从江憬的想象中复原没有第三人在场的场景。
他有着一张和维西一模一样的面孔，只是比现在的维西更显稚嫩，再加上眉眼间的手足无措和焦急，看起来只是一个懵懂的少年。
那个维西扶起自己的父亲，饱受痛苦的魔法师霍华德。
“您还好吗？”他飞快询问道。
霍华德紧闭着双眼，额头青筋毕露，像是在忍耐着直到能够接受这种程度的痛苦。他在维西快要急得眼泪都掉出来之前睁开了眼睛，恢复了平时的神色，虚弱地笑了笑：
“没事了孩子，不要担心。扶我坐下吧。”
维西将霍德华小心翼翼扶到椅子上，当然没忘了让他坐下之前在椅子上垫了一个柔软的枕头。
“我去给您重新泡杯山岩。”维西内心焦急，但当真正面对父亲的痛苦时又束手无策，他觉得在这里的每一秒都是煎熬，无论对谁来说。
维西心神不宁地走到霍德华的书桌前，熟练地翻出一个储物袋，倒出了霍德华之前重金买下的一整箱山岩。
他手里动作不停，内心的想法也同样没有暂停。看着父亲虚弱的样子，他对德赛尔，对智慧的不满简直到达了巅峰，根本无法将这些情绪牢牢压制在自己的内心。
“父亲......不会觉得愤恨吗？现在这个模样，您明明是很痛苦的。”维西将冷水冲进茶杯，里面却像注入了岩浆一样，夸张地冒出了沸腾的声音，像是他现在的心情。
霍德华没有出声，直到他接过维西递给他的山岩，喝了一口，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他才捧着茶杯开口：“这是我的荣幸。”
“我作为魔法师，不仅仅是因为我有魔法师的天赋，还因为我的本心——为了所有迷人的生物和这个世界绚丽的景色。我爱我每天的生活，我也爱我的学生，还有你和你妈妈。我守护创世神的智慧不仅仅是感恩他创造了我们，更是因为我要守护他的造物。而因为我的牺牲，一切都好好的存在于此，这就是我的荣幸。我同样也不希望你迷失掉自己，我的孩子。”
“我从未强求过你什么，就是希望你能坚持你自己，当然，换句话说，你也不能强求我，不要因为过去而放弃了通往未来的路。”
“可是你现在失去了一切！你无法使用法力，无法行动，承受着永不停止的痛苦。难道你喜欢每天强逼着自己喝这些奇怪的饮料吗？”维西大吼着，眼泪不住往下流。
“你为我痛苦，还是为自己的未来痛苦？”霍德华看着他，无论维西说什么样的话，他依旧目光温柔。
维西愣住了：“不......”
“你既不需要为我担心，也不需要为自己担心。这是我的选择，我能坦然接受并应对，当然也没有人要求你要跟着我的脚步走。再者，喝久了之后都会习惯的，我现在觉得它挺好喝的。”霍德华笑道。
后来他们还说了什么，被绑住强行重温这个画面的维西已经听不太清楚了，他扑在地上，眼泪不停地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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