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2)
8.
卫星被班贺一句话弄得整个人都愣住了,半晌没发声,直到腹部再次传来一阵剧痛。
“嘶——”他皱着眉下意识捂紧了肚子,身子顺着墙面滑落,蹲坐在了地上,脑袋不自觉往胸口埋了下去。
班贺也立马蹲了下来,语气变得有些严肃,“去医院吧。”说着便掏出手机准备叫车。
卫星勉强地摆了摆手,想要出声说些什么,开口后却发觉自己声音响点儿都费劲。挣扎了好一会儿,他最终咬牙凑到了班贺耳边。
“我没事……”
温热的呼吸尽数洒在了耳廓周围,仿佛那薄唇下一秒就会侵袭上来一般。卫星虚弱的,带着些气音的话,摩挲着耳朵腔室内壁,一阵酥麻通向了班贺全身上下。
他吓了一跳,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耳朵却正巧撞在了卫星嘴上。
两人一瞬间都有些尴尬。
卫星稍微偏开了些脑袋,继续一字一句努力地发声,“他刚刚……打着我肚子……胃……老毛病……有药……在家……”
一长串的话,不怎么连贯。班贺简单地在脑内加工了一下,差不多明白了卫星的意思。
“那我,送你回去吧,你家住哪儿?”他说。
卫星摇了摇头,“我自己……回……等会儿……”
“回你二大爷呢还你自己回!你看你这个样子怎么回?”班贺把身子朝后仰了仰,一记爆栗甩在了卫星脑袋上,“我看你脑子也被那男的打坏了。”
卫星低着头没说话。
“我叫车了,直接去医院,你别再给我逼逼些有的没的。”班贺起身,往墙上一靠,手机解锁后点开了叫车软件。
卫星却突地就扯住了班贺的裤腿,劲儿用得还挺大,然后就这么顺着这劲儿站了起来,差点没把班贺裤子扯下来。
“——哎你干嘛呢!是不是有病!”班贺习惯性就抬腿要往卫星肚子上踹,好在理智回来得及时,让他收住了腿。
“别叫车了,我坐公交回家就行。”卫星直起身子,朝他咧开嘴笑了笑,跟个没事人似的,仿佛刚刚蹲地上痛得声儿都出不来的压根就不是他。
“哎!”班贺愣了愣,“刚不是还死去活来呢,现在怎么就好了?”
卫星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从口袋里摸出根烟,准备点上。
班贺皱着眉拍掉他的烟,锢住他拿火机的手,“你他妈刚刚装的啊?玩儿老子?”
卫星俯身捡起地上的烟,表情里带了些戏谑。
“随你想咯,我去请个病假回去啦。”他甩开班贺锢着他的手,转身,背对着班贺挥了挥手,大步朝大厅走了过去。
站姿挺拔,走路都带风。
班贺盯着那个背影,脑子里都还是刚刚卫星疼一脑门汗的样子。
该说是这小子演技太精湛呢,还是相信了他的自己……哪里出了问题呢。
卫星坐上公车的时候,才把自己那一套戏给卸了下来,找了个靠后的角落位子坐下,蜷起了身子。
方才在厕所确实是被那男人打到了肚子这一块,该说是正中胃心呢,还是……哎管他呢,今天运气算是背到家了。
卫星咬着牙,一口口倒吸着凉气。
公车的窗户没关完全,二月份的风从一小半窗户口子里漏进来,吹得他刘海直往眼睛里戳。
“妈的。”卫星骂了声,“这头发是该剪剪了。”
他不怎么常去理发店,去的话也是去剃寸头的,剃个寸头,然后任由它瞎长,长成啥样算啥样,等到影响生活和学习了,再去剃,反复循环。
原因嘛,一是他觉得老为这破头发花钱不值得,二是……真的挺不值得的。
胃部还在一阵阵抽着疼,刚刚在班贺面前装模作样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现在只想破罐子破摔地把自己缩成一团。
他本可以不用这么卖力装,甚至可以演得更疼一些,然后狠狠坑班贺一笔医药费啥的,之前就总是这么坑过一些个小姐姐。
但当他那时对上班贺的眼睛,瞬间就慌了神。
他看得出,班贺是真心的关心他了,这是他从不曾想过的。
他不是那种清高到不接受别人任何施舍的人,有时还会可以去骗取那些施舍。但他自己心里也清楚,那些人给予他善意施舍的同时,心里是有别的东西的,譬如一些嘲讽,他因此可以心安理地去利用。
但刚刚的班贺则不同,他是真的在紧张自己,担心自己,从出手帮他到叫车送他去医院,班贺的情感是单纯的,这些完完全全能够透过他的眼睛看出来,干净的,没有杂质的。
他那句“伤哪儿了没?”至今都让卫星耳朵尖有些烧得慌。
老实说,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不但不喜欢,还挺讨厌的。
卫星往角落又缩了缩,环着肚子的手捂得更紧了些。
“曙光路到了,下车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
公交车前端传来到站提示音。
卫星费劲地伸展开手脚,撑着座位后背起身,缓慢往车后门移动。
好不容易才下了台阶,感觉边上那个看着快八九十了的老太太走得都比自己快,卫星心中油然升起一阵绝望。
车站离他住的那个出租房不远,但这一段距离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走完还是需要些勇气的。
他于是又是一阵反思,以后绝不能被对自己不怎么感兴趣的小姐姐骗去吃饭,惹祸上身啊,心里委屈哭都没处哭去。
卫星手撑着水泥墙,拖着这副身体努力移动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冷天的室外,他竟然都出了一身的汗,冷汗和热汗混在了一起,也不清楚到底哪部分更多一些。
他下了车后就是贴着墙走的,根本没有考虑自己是不是走了逆行道了,没法想这些,光是走路就让他费了不少力气。
路是条很偏的路,但依旧还是条有车道的大路,只是车辆明显少了些而已。
时间已经不早了,若是不中途请假,卫星这趟班下了,都几乎是能跟日出肩并肩了。
这块地方的路灯不大亮,而且总是忽闪忽闪的,指不定啥时候就不亮了。
卫星感觉自己整个脑子昏昏沉沉的,只能感受到胃部传来的抽痛。路都看不太清了,但他大体上还是能摸索出方向来。
直到一束车灯光迎着他的面打了过来,他眼前一黑,一瞬间什么知觉也没了,记忆也断在了这一刻。
班贺回了包间后,心里还是有块东西堵得慌,柔软的沙发靠背怎么靠着都不舒服。
他在黑暗中盯着自己的指尖,仿佛离近了,还能嗅到刚刚打掉卫星烟时沾染上的烟草味道。
卫星好像总是抽同一个牌子的烟,价格不低,没有那种劣质的气味。
班贺不喜欢看人抽烟,不喜欢闻到那种刺激大脑神经的味道,那会让他反胃想吐,火气也会不自觉冒出头来。
所以他跟卫星一开始处得并不愉快。
他以为卫星就是那种叛逆期的小孩,心大得仿佛能容下天地,实际却小得什么都装不下。和家里闹矛盾,觉得自己什么都是正确的,错的是这个世界。抽烟喝酒打群架,喜欢给自己贴上很酷的标签。
这样的小孩不少见,稍微长大一些了就会对自己现在所做的事情感到羞愧不已。
他一直认为卫星也是这样的,读的是市里学费最贵的私立学校,父母宠得能上天。
可他几乎每一次在校外遇见卫星,对方都是在打工,打的还都是黑工。
他觉得自己的判断是出了错了的,卫星挺不一样的,平日里微信上聊个天什么的也让他觉得这是个挺有意思的小孩。
班贺叹了口气,觉得头有点疼,合上眼睛按了按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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