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2）
3.
初中部没有住校规定，都是走读生。所以校门口一到下午五点多就会被来接孩子的家长们的车完全堵死，人流量大得可怕。
班贺不知道那傻不拉几的小孩读几年级，也不想跟这些个家长一块儿挤在校门口，一个个跟探监似的。
但他毕竟是在这个学校混了快两年了的人，知道哪个厕所有人打炮，自然也知道初中生放学的必经处。
一月份的天空，太阳落下的很早，跟要夺走人全部体温的冷风一唱一和。
班贺脖颈往外套领子里缩了缩，但似乎没什么卵用，风还是跟疯了似的肆意往皮肤里钻。
明天确实该加件衣服了。
他坐在一处的石墩子上，身后是一块巨大的雕塑，看不出雕了些啥，校长在升旗仪式上讲过，什么什么的……反正不记得了。
风刮得思绪乱飘，脑壳都有些疼了，班贺正了正身子，把注意力重新放在楼道口上。
他手伸在裤袋里，两指反复摩挲着烟盒上凹凸不平的纹理。嘴唇有些发干。
班贺眯了眯眼睛，视线来回扫过进进出出的人——不论男女，无一例外都是把自己裹成个球的状态。
他会突发奇想来这里堵那小子，挺大的一原因就是在厕所的时候，那小子一件短袖白T，对着窗口抽烟，头发都被风刮乱了，却依旧一脸淡然面不改色，仿佛大声呐喊着自己是什么的雪国王子，好辨识得很。
……雪国王子。
妈的脑子都要被吹傻了，这畜生到底什么时候出来？
班贺舔了舔干到有些发疼的嘴唇，视线继续扫着楼道口越来越稀少的进出人群。
他扫见了一个腰屈得厉害的瘦长身影。
那人一件秋装校服外套，拉链没拉，敞开着，衣摆被风刮得直往后飞，露出里边没有图案的白净T恤。浅蓝色牛仔裤好像是九分的，却被穿出了七分的效果，露出完整的脚踝和一截小腿，紧身，包得臀线十分惹眼。
班贺啧了声，嘴角往上扬。
还真是，惹眼得很。
他从石墩子上蹦起来，拍了拍裤边，朝楼道口那个方向走去。
大概是好久没抱着这样的心态堵过人了吧，班贺居然觉着有股子特熟悉的感觉跟着风一起迎面吹过来，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乱七八糟夹杂了一堆东西。
那家伙走路完全不看路，一个劲地把脑袋往不逆风的地方偏。
既然这么不想被吹，那就穿得多点儿啊！再不济也把外套拉链拉上啊！瞎装什么逼呢，弄得好像特多人看你丫似的。
班贺心里倒是咆哮得来劲，脸上却被风刮得做不出任何表情，整张脸都是僵的。
俩人之间距离都快不到五十米了的时候，那人依旧没注意到班贺的存在，忙不迭往这方向上来。
班贺皱起眉头，快走了两三步，借着冲力狠狠往那人身上撞了过去。
迎着面。
正巧方向顺风，巨大的冲击所带来的影响完美地体现在了那人瘫坐在水泥地面，一脸懵的状态上。
大概是挺疼的。班贺稳住身子，使自己没像地上的人一样狼狈，接着揉了揉自己的胳膊肘和胸腔一块——深刻体会了下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就听得地上那人片刻后朝着他大吼了声，震得他耳膜疼了一阵。
“你他妈瞎啊？！”
卫星今儿心情不大明朗。
昨晚上跟奶茶店一小姐姐吃饭吃得好好的，突然接到之前帮工的店里那老板娘电话，说有事出去，要他过来看个摊子。
卫星本就挺不乐意的，到店里之后往柜台那儿一坐，刚把手机解锁，屁股还没热呢，就遇到几个醉成孙子的，大爷都不认。
一般碰上这种情况卫星本该是要跑的，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摊上堆破事的感觉，但毕竟收了人老板娘几张红的，他就没好意思把摊子留那儿给那群醉鬼砸。
结果呢？现在身上都还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不少刚结了痂的大小口子该裂开的裂开，不该裂开的也差不多全裂开了。
疼得发慌。
本来晚上没准备回住处的，但他觉着自己要是不躺会儿，恐怕第二天撑不太下去。
就这样翻来覆去了一整晚，也没睡得有多安生，总觉着还没闭眼呢，天就亮了。
疼痛感也没消下去多少，一阵阵的，搞得他心烦得厉害。
他干脆把自己唯一那件有点过冬味道的破线起球的毛衣脱了，套上件校服外套就去了学校，让清早的风给他上点儿麻醉。
冷是冷，可真就没那么疼了。
兜里一包抽了不知道多久了的烟，每天被他视作精神食粮，小心翼翼地存着。
这个月几个打工的地方工钱都还没下来，房租又要交了，不然他也不会心疼老板娘给的那点儿钱，愣是没还手让人打了顿。
这种事，还手了，就必然不好结束。
所以现在，别说买包新烟了，能搓会儿剩下的烟屁股都是偌大的幸福了。
但他今天心情实在不大好，说不上来的烦闷，于是摸了根出来叼着，舌尖一下下地舔着外边儿一层纸壳，想了想还是没点上抽。
慢吞吞晃到校门口时，他才把烟从嘴上取下来，指尖蹭了蹭后重新塞回皱了吧唧的烟盒子里。
冷啊，他眯起眼睛。
进教室的时候班里已经有不少人了，卫星一抬头，视线所及就是班颖那梳得高高的马尾辫。
他不禁咧了咧嘴，快步往她座位凑过去。
“真是要谢谢你妈。”卫星抬手摸了把班颖那长得快齐腰了的乌黑色辫子，“把你生得这么好看。”
“麻利点儿滚。”班颖打掉他的手，撇着嘴也没抬眼看他。
“不就是手机被收了嘛，咱这一天一小考两天一大考的……”卫星把脑袋压低了些，“我到时候把卷子往你那儿移点儿，不就啥都好办了嘛。”
“你是想让我整个人都被收了是吧！”班颖拿书狠狠砸了下他肩头，“谁稀罕呐，就没见过你这种不要脸程度的。你那卷子啥时候能结束个位数生涯……姐请你吃饭。”
“颖姐~”卫星特欠地扭了扭腰，在班颖的书再一次砸下来前，如她所说，麻利地滚了。
班颖长得高，位子也在教室偏后头。
卫星刚好就坐在她右手边，也不知道老师怎么排的座位，俩人好几轮了也没换开。卫星总说，这多好啊，方便联络感情。
然后就又是一场单箭头的暴力事件。
上早课的时候，卫星觉得困意有些上来，迷迷糊糊中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事揉成一团，他突地就想起了昨天帮班颖续火的自称大爷的那个人。
为什么会想到，理由不清楚。
卫星眯起眼睛往班颖身上瞥，左手伸过走道，食指轻轻戳了戳她，“哎。”
班颖看了过来，没说话。
“双休日那个，帮你续火的……谁啊？”
班颖继续看着他，动了动唇却没开口。
“干啥呀？我脸上沾屎了？”
班颖嘴角抽了抽，指了指讲台。卫星朝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跟班主任对上了眼。
我、就、操、了。
“卫星，上来背书。”班主任面无表情，把手里语文书往讲台桌上狠狠敲了敲。
响声震得卫星小心脏一颤颤的。
第一节课上了快一半的时候，卫星才从办公室里被班主任放出来。
一大清早就接受爱的教育，着实让他不大痛快的心情越发不痛快起来，进教室后往位子上坐下时弄出了不小的声响。
班颖睡得正香，被他这一声吓得差点没摔地上，发了会儿懵彻底清醒过来之后，往卫星那儿瞪了过去。
卫星正好也在看她，见她视线扫过来，张了张嘴，开了口，“所以那人到底是谁啊？我认识吗？”
班颖愣了愣，反应过来，“你还在想这个事啊？”
卫星挺重地点了点头，表情格外严肃。
班颖见他这个样子，不禁皱起眉，“你是不是跟他聊了什么？”
“没没没……”卫星连忙摆手，“就好奇，单纯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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