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山】（1/2）

以前林阳也是个活泼好闹的孩子，奈何家中突逢变故，家庭条件一落千里，村里又有不少见不得人好的碎嘴婶子整日在耳边阴阳怪气，不知从何时起这孩子就变成这般怯懦胆小的模样了。

为此林笙心中一直都有些愧疚——他当时光顾着照顾父亲打点官府，压根没多少精力去关心弟弟，等他发现时一切早已来不及了。

林笙心底咯噔一声，巨大恐慌霎时从心底蔓延开来，透过血肉骨骼将他整个人笼绕在内，他深吸一口气，僵着身子只知道麻木迈着步子朝着家里跑去。

林二福也是吓了一跳，林阿爹身子日益衰弱他也是知道的，先前郎中就不住的摇头。若不是旧药对他实在是没什么用处……林笙也不会破釜沉舟卖了未来几个月的口粮想着买些昂贵的药材冲一冲，只是他却没想到……林阿爹的日子竟到的如此突然。

他一把扶住没注意路险些摔倒在地的林笙，反手抓住林笙带着他往林家跑。

林家门口已经围了些听到消息的村民，林笙几下挥开挡路的人冲入屋中，恰好赶上村里的郎中从他爹的屋子中出来。

张郎中的面色也不是很好，他仅比林老爹年长了几岁，都是一个村子的人，也算得上是一起长大的，如今看到对方这样心里自然也不会舒服。见着林笙只是点了点头，而后又轻轻摇了摇头。

林笙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他站在门口冲着屋中望去，林老爹仰面躺在铺了四五层被的床上，与他临走前同一个姿势模样，林老娘手里拿了块洗的发白的旧布，正一点一点小心擦拭着他唇畔的血迹。

“明明中午时还好好的，可刚刚突然就开始咳嗽，甚至咳了不少血出来，刚刚找了郎中……郎中说他时间不多了……”。

焦急了一下午，可算是见到自己的儿子如今家里的顶梁柱了，林阿娘本来就通红的眼眶霎时又多了几分水光。她也知道林笙心里难受，咬了咬牙竟硬是把将落未落的眼泪给逼了回去，只是背过身去时悄悄拿袖子抹了把眼眶。

林笙紧了紧拳，转身出了门进了隔间的厨房，张郎中站在给林老爹熬药的炉子前，正对着林阳仔仔细细交代着什么。

见着林笙过来，张郎中推了推林阳，那孩子便乖巧拿了家里所剩不多的药材熟练处理起来，林笙则与他一起站到了屋口。

“张叔，我爹他……”。他嗫嚅了半天，最终才勉强憋出了这么几个字，声音低沉，每一个字蹦的都极其困难。

“还是上次说的那些话，现在的这些药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用处了，若是真的想拼一下……只能下些猛药冲上一冲。即便是这样也不能保证他就能……只能说一切都是命罢。”

猛药哪是那么好下的，林老爹卧床许久，身子早已虚弱的不成样子，不说是药了，即便是给他喂些稍好的补品他都不一定能承受的了。

之所以在这种时候换药，无非也是想借着猛药的药劲再拼一下的缘故，左右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一个死字。张郎中其实并不赞同这种做法，可林笙他娘与林笙都点了头，医者仁心他也没什么立场再劝。

正是因为见多了因为各种原因弃骨肉亲情于不顾的，林笙家的感情才显得无比珍贵。

“我明白了。”林笙用力点了点头。

他与郎中寒暄了几句，又听得张郎中嘱托了几句林老爹的情况，这才亲自将人送出门外：“今天真是谢谢您了。”

张郎中摆了摆手，抬头见着院前围了大半个村子的人：“散了散了，都堵人家家门口干什么呢？”

“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闲的。”

全村就他这么一个郎中，村子中人有个头疼脑热都要麻烦到他头上，故而村民虽然不满，却也没什么人敢当面说他些什么，张许氏见没什么热闹可看，只得一脸不满悻悻带着几个与她交好的婶子一同离开了。

“那个……笙子。”林笙刚要回屋，一旁突然传来唤他的声音。

“大伯母？”林笙低头看她。

林大伯娘冲他招了招手，将他拉到一侧空荡的小屋中，见四下无人没等他说话便从袖中取出了个巴掌大的破旧布包，不由分说就塞到了他的手中。

“笙子，你也别拒绝，这银子算伯父伯母借你们的，先给你爹买药要紧，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林笙低头看着这个比他矮上不少的人，感受着掌心的重量，眼眶再度酸涩起来。

“不过千万别让你那几个婶子知道，尤其是你四婶。”林大伯娘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声劝诫道。

“嗯。”林笙用力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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