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第六十九障(1/2)
定北的事迫在眉睫, 萧景凌下旨派了陆昭前去, 二日后便要动身。陆老夫人怜爱地抱着灵初, 宽慰她别担心,陆昭很快便能回来。灵初只笑着应下,不在陆府众人面上露出悲意。
临别之日, 天色灰蒙蒙, 积云沉重地压迫在青山上,远空有长鹰疾掠,破云而出,随着大渊的军仗往官道上去。
灵初立在高耸的城墙上, 执了把嫣红的纸伞,目送着陆昭的车架悠悠离去。城墙古朴,天光暗沉, 马蹄声响,扬起万千尘土飞扬,渐渐模糊了视线, 只有那把嫣红纸伞,在这苍茫的天地间很是明显, 一眼便能望到。
陆昭远远回望, 清眸深凝。
灵初——此生, 不会再假死骗你,绝不外让你受前世之苦, 千山万水, 定会与你重逢。
……
时光飞逝, 过了上元节,长安城中便渐渐恢复寻常的景象。
灵初常常给陆昭写信,从他离开那日便开始写,一写便是七八封,只是路途遥远,信才寄出去不久,想必陆昭还不曾收到。
信中大多都是废话——譬如今日小鹦鹉又会念诗了,卫越的剑法又精进了,韩长笙常常来陆府寻陆琴说话,且为大渊驻守边境的将士了赠了冬衣。每封信后,灵初都要加上一句:“今日也很想你,很想打开玉盒。”
过了几日,萧景凌命人传灵初入宫。
灵初入了云和殿后,萧景凌却不说话,只沉默地端详着她的神色。
“……”
灵初瞥了他一眼,摸了摸自己的脸:“有花吗?”
萧景凌尴尬地摇了摇头,笑道:“没有……只是想着陆昭去了定北,怕你伤心。”
灵初就随口道:“那皇兄也送我去定北好了。”
“不行!”
萧景凌忽然语气加重,沉声喝道。
灵初心中奇怪,她不就随口一说,皇兄怎么如此激动,仿佛定北有什么洪水猛兽,会害了她一样。
“怎么?有什么缘故,让我不能去定北吗?”
萧景凌回了神,察觉自己方才的失态,便咳了咳道:“哪有什么缘故!定北是打仗的地方,凶险异常,你一个小姑娘去什么定北,还是在长安等陆昭回来罢……对了,左右陆昭也不在陆府了,你便回宫中住着,长乐宫皇兄已命人收拾好了。”
灵初犹豫不决道:“可老夫人还在府中,我想在陆府等陆昭回来……”
“陆老夫人那边皇兄会派人告知一声。”萧景凌叹了叹,缓缓道:“你出嫁后很久不回宫中住,皇兄总觉得寂寥得很。”
他这么说了,灵初也不再好推拒,想着在宫中兴许更容易打探到定北的消息,便应了下来。
在宫中住了七八日,陆昭却没有回信给灵初。听闻定北的雪比长安城的雪下得还大,气候苦寒,大渊的将士们都不太耐得住,接二连三有人染了风寒。
简直,就与前世一模一样。
灵初心渐渐沉下去,常凝望着灰蒙蒙的天色,沉默不语。
谁也不知她在想什么,眼见着她似乎消瘦了几分,碧月与墨月只能悄然叹气,盼望着陆中书能早日回长安。
灵初在长乐宫中坐不住,便想着去皇兄的云和殿打听一下消息。谁知才走到玉阶下,就见披着官服的谢丞相等大臣匆匆迈入殿中,神色凝重。她起了疑心,命虚刑司的人掩护,悄悄藏在殿外偷听。
只隐约听见里面大臣们沉肃的声音——
“湛王似乎无意攻城,只消磨着我们的将士,大西人向来生活在苦寒之地,占有优势。”
“大渊定北,大西雍州,蜀夏青州三城接壤,不如与蜀夏联手……”
“定北苦寒,陆中书旧疾复发,染了风寒,此时状况不是很好……”
灵初掌心骤然收紧,眉头紧蹙。怎么会呢?前世陆昭分明是用假死的法子诱敌,今生怎么就染了风寒?她心中惶然,思绪纷乱,如何也猜不透,又止不住地担心陆昭,便失神落魄地离开了云和殿。
“灵初?”
楚云见正好入宫商议事宜,在玉阶下遇到灵初,便出声唤住了她。
灵初回神,望了眼他:“云见……”
楚云见瞧了眼她的神色,又瞧了眼不远处的云和殿,心中大约猜出了事情原委。他叹了口气,轻声道:“只是染了风寒,并没有什么生命之危,你不必太担心,好好在长安城等。”
灵初垂下眸,隐约记起些前世的事,忽然问:“为何湛王要陆昭去边境?为何我绝不能去定北?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一连三个问,让楚云见哑了声。
湛王与先后那一桩旧事,知道的人寥寥无几,亦不好对外人说。陆昭不曾告诉灵初,想必说怕她担心。
楚云见神色犹豫,不知该如何开口。
灵初眼前忽然恍了恍,她摇摇头,让自己站定,才轻声道:“你们总骗我。”
“我……”楚云见眉头紧皱,心中无奈,就准备把事情告诉她。
“算了。”
灵初却小小叹了一口气,凝眸道:“你们都有苦衷,我不勉强你们。我不去定北,在这里等陆昭就是。”
说罢,便与楚云见拜别,回了长乐宫。
楚云见目送着她离去,无声叹息,他确实有事瞒着灵初……那便是此次陆昭并非仅仅染了风寒,他旧疾复发,似乎还中了湛王的寒毒,情况很不妙。
此事还得瞒着灵初才是。
然而事情比想象中的还糟糕。
不知为何,陆中书卧榻不起的消息飞快在长安城中传闻了开来,传闻喧喧嚷嚷,上到朝官九臣,下至平民百姓,都对此感到惶恐不安,议论纷纷。定北是大渊守国要地,破了定北便能越过三城,直抵长安。若陆中书一病不起,难免伤了士气,让湛王趁虚而入……
湛王是大西战神,盛名在外,即便消失了十余年,再现身时仍旧让众人内心惧怕。灵初心中也怀有惧怕,但不是怕湛王,而是怕陆昭当真病重,怕定北苦寒,他一去不回。
长乐宫中,灵初摒退了满脸担忧的碧月与墨月,独自坐在轩窗下,摩挲着手中的玉盒。
里头会是什么呢?犹记得陆昭让她当真想他时,再打开这个盒子。灵初心中猜测,兴许他留了信,信里措辞温柔缱绻,兴许劝她安心在长安城等,允诺他很快便回等等。
夜色依稀,今夜难得有月色,月色柔柔皎皎地洒在长乐宫的殿内,如梦似幻。灵初素手微动,终于打开了那玉盒。玉盒中的确留了封信,只是内容与灵初猜想的不太一样。笔迹清逸,寥寥数语,只说——
“若想我,便来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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