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第五十七障(2/2)
陆琴叹息一声,眸中忧愁。
侍女知柳便问道:“您在愁什么呢?”
陆琴杏眸微垂,轻声道:“知柳,我没有喜欢的人,不想嫁出去。”
她平日除却爱抚琴颂诗,与灵初说上几句话外,便再也没有其余的爱好了。既心中无爱,便不必嫁出去,免得耽误了别人。
知柳却笑道:“您还小,如今没有遇到喜欢的人,日后天长地久,谁又说得准呢?”
陆琴无奈一笑:“罢了,不谈这个了,去寻嫂嫂说话吧,此处怪无趣的。”
二人便起身离开此地,往清院中去,谁知才出了花林,却与一位身着华衣的男子迎面相遇,那男子正是赵安。赵安想着鬼鬼祟祟地往清院去,一睹长公主容颜。只是这陆府七弯八绕的,他竟迷了路。
见陆琴一柔弱女子,赵安笑眯眯地瞧了她两眼,便轻挑道:“这位妹妹,哥哥想去清院,不知你能否为哥哥带个路?”
陆琴蹙起了柳眉道:“我不是你妹妹……清院是女眷所在,公子去做什么?”
“妹妹真是不解风情!”赵安耍起了纨绔性子,向前一步,调笑道:“我夫人在清院中,我去接她一下罢了。”
陆琴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赵安却察觉她的动作,嗤笑一声:“妹妹别慌,小爷不喜欢你这样弱柳扶风的……还是长公主那样的美人,得小爷的心。”
“你……”陆琴本还沉默着,听他言语轻挑地说灵初,心中恼意顿生,喝道:“你……你怎敢对公主出言不逊!”
赵安本以为她是个柔弱的,哪知她敢冷言相喝,愣了愣便冷笑道:“小爷说几句怎么了?小爷出身奉恩侯府,你拿我如何!”
陆琴只觉得心生厌恶,但也不好与他一男子在此纠缠,朝知柳递了个眼神,便提裙飞快走了。
“这臭丫头,真不识趣!”赵安气得连声破骂,陆府回廊曲折,陆琴转身消失在拐角处,他也不知该往哪追。
“晦气!”赵安呸了一声。
而陆琴心中砰砰作响,提裙匆匆走在碧波湖畔旁,想着将这浪荡子的言行告诉兄长一声,给他些颜色瞧瞧。
若是往日,陆琴性情柔弱,自然是不这么想——只是灵初常常教她,别人打你一巴掌你就还他两巴掌,还得要快,狠,准,不然就吃亏了。
陆琴很崇拜灵初,将她的话牢记心中。与灵初渐渐相识,耳濡目染下,她已不是当初那个含羞带怯的小姑娘了。
才行至碧波湖畔,又遇到了来陆府送衣裳的韩长笙。
韩长笙正苦恼着,今日陆中书府在设宴摆席,府中繁忙,他本想着独自去寻长公主,便遣散了随从,谁知才行至湖畔,就迷了路。
远远见陆琴匆匆行在湖畔旁,韩长笙心中一喜,命随从提步跟上,立在她身后行了个礼:“这位姑娘……”
陆琴仍在气中,听闻有人唤自己,回首飞快道:“做什么!”
韩长笙顿了顿,总觉得这位姑娘嗓音轻柔,但火倒是很大,让他有种……被骂了的感觉。
好在他见惯了大场面,只俯身目不斜视,从容笑道:“在下想见长公主一面,不知姑娘能否为在下带个路?实在是感激不尽。”
陆琴听他如此说,瞥了他一眼,以为他也是那登徒子,气更大了,柔声里藏着怒火道:“你想见便见?堂堂男儿,竟是襟裾马牛,衣冠狗彘。满心鬼祟,怀着些登不得大雅之堂的心思,真乃不通古今,不知廉耻……”
韩长笙:“……”
他微微挑眉,虽听不太懂,但好歹知晓自己是被骂了。韩长笙也不恼,反而面不改色笑道:“姑娘好文采,再骂几句,我是个俗人,就爱听你们这些风雅人骂人。”
陆琴:“……”
她忽然想起了灵初常常骂人的话来。
陆琴颤声道:“是个病人。”
韩长笙:“……”
怎还换着花样骂人了?
而陆琴更不愿与他多纠缠,转身就要离去。
韩长笙见她要走,也顾不得其他,起身苦笑着挽留她道:“姑娘!在下只是想问一问路……”
知柳见他提步过来,护着陆琴道:“公子好好说话,别靠近我家小姐……”
陆琴亦慌了,想着这人脑子比方才那纨绔还不好,怕他做些什么,连连后退道:“别过来!”
韩长笙心中无奈,余光却见陆琴正好退到湖畔旁,她脚下的青石似有松动,若再退上去可很是危险。
他微微皱眉,向前拉住了陆琴:“别乱动!”
殊不知此举更令陆琴惊慌,心中大骇,朝他挥着袖子:“登徒子!做什么!”
韩长笙只觉得眼前一晃,他拢过她的腰,将她拉离了那松动的青石,自己却不小心踏到了青苔,脚底一滑,朝跌了下去。
湖水呛进他嘴中,韩长笙白了面色,呼救道:“姑娘!救我!我不会……咳!”
陆琴本无意害他,见他跌落湖中,又不会水。也惊慌失措起来。韩长笙是个男子,陆琴与知柳二人手忙脚乱地将他拉了上来时,已过了许久。
见他紧闭双眸,神色青白,陆琴泣声道:“快,快把嫂子唤来……我害怕。”
说罢,她又俯身去按压韩长笙的胸口,颤声道:“你可别死……”
……
灵初匆匆赶来时,便见陆琴满身狼狈地蹲坐在韩长笙身侧哭,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天崩地裂。她已从惊慌的知柳那里得知了经过,寻了个借口便拜别世家夫人们过来了。
见陆琴宛若哭丧般的阵势,灵初心中大震:这人……不会死了吧?
韩长笙自然没有死,他只是呛了几口水,被陆琴按了几下后便昏昏沉沉的醒来了,听她哭得声声可怜,脑袋又是一疼。
还未来得及劝慰陆琴一二,韩长笙却又隐约听见另一位小姑娘的声音。
她嗓音空灵,如仙乐般动听,却是道:“死了……那就埋了吧……”
韩长笙:“???”
“咳……咳……”韩长笙勉强睁开双眸,半跌半坐地起了身,朝那二位小姑娘苦笑道:“姑娘……在,在下还有得救……”
灵初却尖叫一声,与陆琴抱在了一处:“诈,诈诈尸尸……了!”
陆琴亦心中恐慌,但好歹亲自碰了韩长笙的胸口,知他还有心跳,强撑着心神道:“应,应,应该不是……”
灵初:“……去叫你兄长来,我害怕。”
陆昭从陆琴那处听闻了韩长笙一事,心中担忧灵初,便匆匆地赶到了湖畔旁,远远的,便见灵初与一位浑身湿漉漉的男子对峙着。
来时路上,陆昭却若有所思:灵初多半是害怕闯了祸,若他能替她摆平此事,灵初心中感激,兴许便能将这几日的嫌隙放下,再度同他说起话来。
果然,见他来,灵初露出这几日来最可怜的神色,将那“不与他说话”的誓言抛到了天边,瞬间扑进了他怀中,楚楚动人道:“夫君,闯祸了。”
陆昭挑了挑眉,淡定地接受了她的投怀送抱,温和地抚了抚她的墨发后,他才垂眸瞥了狼狈的韩长笙一眼,轻声笑道:“没死啊……别怕。”
韩长笙:……说真的,他从这句“没死啊”中听出了些略微可惜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