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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第五十五障(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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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越神色凝滞,对她所说大感惊奇,将信将疑地瞧了她一眼。

这个时候倒挺像个小孩子……灵初笑盈盈道:“等到了冬日,这竹林便冷了,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怎么熬得住?”

“不去。”卫越却冷声打断了她,他垂下那浅色的眸,虽戾气消散许多,但不知在想着什么。

其实他心中恍惚得很。陆府中,从未有人想接他去身边住。陆昭虽带了他回来,但也是个冷清的人,不怎么管他的起居。他只九岁,虽满身狠厉,其实心中不为人知的地方仍旧渴望关怀……但卫越仍不愿出去,因为府中人都厌恶他。

母亲是异域人,他的瞳色极浅,宛若寒霜冷月,与大渊人不同,故而人们都对他趋之若鹜。明面上如此,私下里更是对他指指点点。

卫越回了神,却见灵初定定地凝望着他的眼,他心中一颤,想起那些鄙夷之语,狼狈而仓促地往后一步。

却听得她泠泠的笑声,如远方箜篌:“你的眼睛……同玉石一样,长得真好看啊。”

“……”

所有的防备不过一言便能将其击破,纵那些冷眼相对,排斥厌恶,年幼的欺凌苦楚,此刻竟然也好像模糊起来,被远远抛弃在大渊的苍山之后。卫越脑海中怔然,稚弱的眉间恍惚万分,耳畔旁只剩下一句“你的眼睛长得真好看啊。”

他抿了抿嘴角,仓皇而逃,消散在竹林深处。

灵初猝不及防,只伸了伸手,无奈自语道:“……是不是拍错马屁了?”

翌日,府中寒蝉亭里。

临近湖光,碧波荡漾,芦苇萋萋在清风中摇曳,偶见水波之下,几尾草鱼游梭其中。

陆昭身居常服,松白衣襟,淡淡倚坐在案前,执卷默读。

灵初则是靠在回栏处,握了柄细长的鱼竿,往湖中垂钓。她凝望着银白的渔线与平静无波的湖面,念念有词道:“鱼儿快来,快来,我的晚膳还没有着落……”

“夫人……”陆昭垂眸翻了一页书,轻笑道:“垂钓讲究静心,你如此念叨,怕是空空一场。”

灵初瞥了他一眼:“噤声!鱼儿要被你吓跑了!”说罢,又继续念叨:“快来快来,我的晚膳……”

……也不知吵的是谁,陆昭失笑,无奈由她去了。

正待她念叨之时,湖面却咕咚一声响,灵初扬笑,起身叹道:“上钩了!”她飞快地收了线,但只见鱼钩上只有饲料,不见鱼。

灵初后知后觉,抬眸望向湖边处。卫越一身灰衣,手中掂了几个石子,懒懒地往湖中扔来。石子咚咚咚,让她误以为是鱼。

陆昭亦察觉到了卫越,挑了挑眉,心中微讶。卫越藏于竹林多年,不知昨日灵初与他说了什么,竟令他出现在此。

而卫越虽冷僻了些,到底是对陆昭恭敬的。他面色颇不自在,僵硬地行至二人跟前,仓促地行了个礼。

灵初却乐得很,一把将他拉了过来,笑道:“你想通啦,今后随我们一起住吧!”

也不待卫越作答,她又满心欢喜道:“海棠院大,我为你在东南处收拾了几居房舍。你今年多大?”

卫越不答,只皱了皱眉,他只是恍然间想起了她,才出来走动一二。她竟自顾自地将他之后的起居都安排上了。

没得到回答,灵初也不沮丧,回眸问陆昭:“他今年多大?上学了不曾?”

陆昭淡淡笑道:“九岁,不曾去书院。”

“九岁了!”灵初惊叹一声,蹙眉道:“怎么能不去书院呢?虽然读书枯燥无趣,但还是得多学些诗书,不若以后有了喜爱的姑娘,你满腹空空,只能巴巴说一句“我喜欢你”,怎么追得到人家?!”

陆昭执卷的手一顿,清眸微凝,忽而想起刘沁自蜀夏寄来的诗信,心中难免思量:灵初可是暗中知晓他藏起了信,才故作此话,试探于他?

只是他素爱万无一失,“ 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传书谢不能”这些意味深长的话,如何能叫灵初瞧见?若她心中介意……该如何哄她?陆昭垂下清眸,已在寻找后策。

卫越也沉默着,皱眉瞥了灵初一眼,显然是嫌她在胡说八道。他虽不曾去书院,但日子苦长,在清竹林中苦闷无趣时,还是会读一读书。

这一大一小皆沉默不语,心事重重般。灵初只能叹了叹,从陆昭身前的案上随意抽来一本《诗经》,同卫越道:“我说你们还不信?不如我考一考你吧?”

卫越:“哼。”

灵初知他不曾推拒,便随意掀开一页《诗经》,正是《甘棠》一诗,她眉眼微弯,笑道:“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下一句是什么?”

卫越道:“蔽芾甘棠,勿翦勿败,召伯所憩。”

灵初顿了顿:“……”

卫越却飞快向前,将她手中书页合上,浅眸暗含讥讽,冷笑道:“到你了,下一句是什么?”

灵初:“……”

她缓缓瞥了紧合的书页一眼,神色阴晴不定:“蔽芾甘棠,勿翦勿拜,召伯所……所……嗯,所……”那字仿佛已在她喉咙间了,却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真乃如鲠在喉。

显然,灵初是将剩下那字忘了。陆昭神色微缓,目色温和地瞧着她,心中也安定下来:灵初如此笨拙,即便知晓他藏信,也定不会有这般心计试探于他。

灵初答不出来,满腹委屈地望着陆昭。

陆昭回神,无奈笑道:“勿翦勿拜,召伯所说。”

“夫君真是学识渊博,学富五车!”灵初红着脸给他鼓了鼓掌,回眸见卫越一幅不忍直视的模样,她拉起他的手:“愣着做什么,快鼓掌。”

卫越冷淡至极,干巴巴地鼓了几下掌。

陆昭无奈叹息,平生多被人称赞学识,不曾想有朝一日竟因为念了句诗便夸成这样,他笑了笑,随这二人闹去了。

而灵初吃了个闷亏,也不再提诗书了,只把鱼竿塞到卫越手中道:“别说那些无趣的诗书了,来钓鱼吧!钓到了我们今晚便有鱼汤喝了。”

“……我们?”卫越恍然开口,握着鱼竿的手不经意间颤了颤。

灵初理所当然道:“自然,今夜我们三人一同在海棠院用膳,也算为你庆贺一番……”

见卫越沉默着,单薄的身形僵直,尚显稚嫩的眉峰仿佛蕴着化不去的愁,灵初拢了拢飞扬的罗袖,轻轻问:“不好吗?”

卫越垂眸,长睫覆去眼中情绪:“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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