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第三十七障(2/2)
他的怀宽阔而温热,灵初仍动了动,往他衣襟上靠。
怀中人是心上人,陆昭非柳下惠,无法坐怀不乱,眸中渐渐幽深,无奈叹了叹:“灵初,你可是对我有何误会?”
“什么误会?”灵初仰首问。
陆昭用书卷敲了敲她的额头,意味深长道:“对我的……定力有些误会。”
灵初的雪容染上薄薄一层绯色。
她身形是不再动了,只同陆昭说话:“我见你常常看书,都在看些什么?”
陆昭轻轻答:“处理一些公文罢了。”
他本是朝之重臣,此次前去江南并不在计划之中。一时间离开朝堂,便许多事务搁置了下来。前几日不多与灵初说话,也是有忙于批阅堆积的公文的缘由在。
见灵初沉默下来,陆昭轻笑:“无需愧疚。”
灵初哑声:“你明明不曾瞧见我的神情,怎么就知道我是愧疚了?”
“心性单纯,无需看你神情,也能知你所想。”陆昭拢了拢她的云袖,笑道。
“……好大的口气。”灵初跟他较起劲来,缩在他怀中,敛眉淡淡道:“那你猜猜,我现在在想些什么?”
陆昭:“……”
笑了笑,他低声认错:“臣猜不出,望殿下赐教。”
灵初扬笑,语调婉转:“想你啊。”
陆昭收紧了手中的公文,心叹:灵初动作不安分,话语也不安分,扰得他心思难安。
好在灵初只是逞一时之快,见陆昭认了错也不再追究了。只安静地等他将公文批阅完,才晃悠他的衣袖道:“我们来下棋罢?”
“下棋?”陆昭眉间一顿,忆起上回在中书府陪灵初下棋的光景来,犹记得她连输了好几回,便耍起了赖,拾掉了他好几颗棋子。
陆昭便淡淡道:“下棋可以,但若是输了,不许哭。”
灵初狡猾一笑,眸若星河:“我才不会输,你不必让我,我也能赢。”
说罢,却是从案下摸出一副木制的棋盘来。只见这棋子与围棋并不同,乃是用木头雕刻成了各种精致小巧的走兽。
“虎豹狼鼠,每种棋子相生相克,棋盘横七列,纵九行。若是被逼入棋盘上的洞中,你便输了。”
灵初大概同陆昭讲解了一番,这棋子乃是前几日县令家的大郎教她的,是民间的玩法。想必陆昭今日是第一次玩……既然如此,她自然有赢的把握了。
见陆昭垂眸不语,灵初又笑道:“若是输了,便要被贴小纸张,纸上写什么,都得由着赢家来。”
话落,她仿佛已经瞧见似高山玉雪,朗风皎月般的陆昭,被她在脸上贴满纸张的模样。灵初没忍住弯了弯嘴角——陆中书就要落在她手中了。
陆昭神情不变,猜到她的小心思,清眸深邃,淡淡笑道:“……好。”
一刻钟后。
笔墨晕染,纸张被撕成纤长状,陆昭轻挽宽袖,提笔写字。熙光明亮,落在他的腕间,衬得他肤色似雪,指间修长。
须臾之间,他便将字写好了,轻轻将纸捏起,就要贴在灵初清丽的脸上。
唔……不过此刻她脸上已贴了好几张纸,大抵清丽也是不怎么瞧得出来的。
灵初:“……”
见陆昭眼中悠悠笑意,她愤愤地吹了吹脸上的纸:“你怎么不让着我!”
陆昭淡淡地哦了一声,挑眉道:“是殿下说不让你你也能赢,怎还怪起臣来了。”
灵初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她怎么知道,陆昭他从来没玩过这棋,竟也能连赢她好几局!
陆昭还笑着,从容地将手中纸轻轻按在她的颊边,低声道:“殿下愿赌服输,可别哭。”
“……我才不会哭。”灵初霍霍作答,而后飞快地拿过一张空白的纸张,提笔唰唰写下几个字,任性地贴在了陆昭清远的眉心处,便抬裙走了:“不理你了,你自己坐一辆马车罢。”
陆昭抬袖,欲拦住她,但灵初却道:“你挽留也没用。”
“……”陆昭失笑,他并非要挽留她,只是想稍微提醒她一下,她的脸上还贴满了纸张,若就这般走出去的话……
果然,车帘簌簌,便听得马车外侍女惊呼一声:“殿下!您的脸!”
紧接着,便是侍卫们压抑又难以掩藏的咳嗽声。她更恼了,喝道:“不许笑!”
“属下没笑!”
“没笑没笑!”
外边纷乱成一片。
陆昭拢袖静静听着,待马车外渐渐静了下去,才笑着将自己眉间的纸揭下来。
凝眸望去,只见上边笔迹飘逸,隐约可察觉主人提笔时的恼怒,写着“陆昭混蛋”。
陆昭摩挲着那纸张,并未作恼,反而珍重地将它收入一本藤青色的书中。
而灵初飞快地回到自己的马车中,平复了几分心境后,才缓缓将陆昭写给她的纸张揭下察看。方才她光顾着与陆昭下棋,还未来得及瞧一瞧。
纸薄如蝉翼,笔峰隽逸清雅,写着“小麻烦”三字。
灵初哼了哼,最终还是小小地叹一口气,将纸一张张叠好,锁在了随身六角青玉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