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八点十五分与八点三十分（2/2）
“贪婪的恶魔，应该让她撒你一脸盐的。”
尤金发现那叠钞票里还有不少的皱巴巴的散碎零钱，天知道那位可怜的老太太是在什么情况下掏出现金的。
“盐是免费的吗？那叫她多撒一点。”
雅各把钞票收回衣袋，随后又递给谢苗身边的乘客一张传单。
“先生，这套房的房主正处于经济紧张状态，我们可以用比市价低的价格拿下它……麻烦您给我一杯热果汁，尤金先生。”
尤金回到位于机头的小厨房，想让鲍里斯给雅各准备果汁，他不太擅长料理餐饮。
小厨房中空无一人，此刻的鲍里斯正在驾驶室中为列昂和瓦连京送上咖啡。
当飞机进入自动驾驶巡航阶段后，两位驾驶员开始小小的放松。
“您没事吧？”
鲍里斯把纸杯递给瓦连京，关切的看着他。
“我还好，没有失禁，也没有呕吐。”
隔着纸杯感受热咖啡的温度，瓦连京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
“实习副驾驶都是这样慌慌张张的，鲍里斯。我刚刚上米格教练机的时候也和他一样！”
列昂大口的喝着黑咖啡，拍了拍瓦连京的肩膀。
“好像我的民航飞行时长比你更久，假如算上在达美航空的经验的话。”
瓦连京小声的回应列昂。
“可你在俄罗斯航空的飞行时长还不到一百小时，所以请当好我的僚机！”
列昂仰起脖子喝干了黑咖啡，把空纸杯递给鲍里斯。
“请叫我副驾驶，机长。”
瓦连京小小的尝了一口咖啡，随后皱起了眉头。
“好烫！”
瓦连京吐着被烫红的舌头，不断呼气。
“噢……我来解决这个问题。”
鲍里斯拿过瓦连京的咖啡，当着他的面倒掉了四分之一，随后往里面加入矿泉水。
“这样真的好吗？突然加入冷水会导致咖啡粉末和溶解的牛奶板结沉淀，并且喝起来就没那么浓了。”
瓦连京没有去接鲍里斯递来的咖啡。
“机长，给你。”
鲍里斯毫不犹豫的将咖啡送到列昂面前。
“谢啦。”
列昂笑了笑，喝了一大口咖啡。
“瓦连京先生，您所在的是一架廉价航班，所以我能提供的服务就这么多。如果您对咖啡有更多要求，请自己去小厨房冲泡。”
鲍里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驾驶舱。
“他生气了吗？”
瓦连京想要追回鲍里斯，列昂笑着按住了他。
“空降部队的脾气就是这么大。这家伙以前坐我的飞机跳伞时总是要第一个下去，就像玩大逃杀游戏时一样。”
瓦连京解开安全带站了起来。
“机长，我知道你们都服过强制兵役。但我和军队唯一的联系就是在美国童子军活动里卖柠檬水。”
“所以呢？”
“这架飞机上坐着是我们所服务的乘客，而不是等待军事行动的士兵！机长，请你下次降落时温柔一点。”
“……我已经很轻巧小心了。可能是这辆飞机太笨重，机尾也没有配置减速降落伞。一定是这样的！”
列昂露出疑惑的神情。
“机长，我必须去一下小厨房。现在就要让鲍里斯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咖啡’。”
瓦连京白了列昂一眼。
“我喝不下第三杯咖啡了，拜托。”
列昂打了个嗝。
“毯子，来了。”
尤金把揉成一团的毛毯远远的丢向位于机舱后排的某个座位。
深蓝色珊瑚绒毛毯划出抛物线，重重的砸在刚才举手示意鲍里斯递毛毯的乘客脸上，完全命中。
“混蛋，我的脸！”
乘客愤怒的站了起来。
尤金平静的看着他，微微转体向他展示腰间的泰瑟枪。
在一连串的咒骂之后，乘客铁青着脸坐了下去。
“投得好。”
正在往壶里投入速溶咖啡褐色粉末的鲍里斯吹了声口哨。
作为认真的空乘，鲍里斯将制作咖啡当成一种仪式。他不喜欢被人打扰咖啡的冲泡过程，尤其是递毛毯这种小事。
目睹了一切的瓦连京绝望的用手掌盖住了额头。
“两位先生，我们这班航线已经是整个公司中投诉率最高的一条了。”
瓦连金和鲍里斯拉到小厨房前，语重心长的告诫着两人。
“噢……我明白您想让我们干什么。”
鲍里斯看了尤金一眼。
“一下飞机我们就去匿名投诉索契航线——”
尤金充满默契的点点头。
“等等，这只是暂时的……虽然上次那封投诉邮件让索契航线成了倒数第一，我们得到了全额奖金。”
瓦连金的危险想法。
“我不知道您想说什么，瓦连京先生。”
鲍里斯耸耸肩膀，把双臂抱在胸前。
“美国佬就是这么无聊。”
尤金用带着高加索口音的方言小声的自言自语。
“我的要求很简单，以后对乘客温柔一点。”
瓦连金的抱怨。
“我觉得还是陷害索契航线更简单，是吧小尤金？”
鲍里斯皱起眉头，越来越不耐烦。
“同意，我下次让道上的朋友再写几封投诉信。”
瓦连京还想再说什么，机载广播中传来了列昂的呼叫。
“副驾驶，请立刻回到驾驶舱！紧急情况！”
伴随广播的，还有在强烈气流下倾斜的飞机。
机舱内突然变得十分安静，只有列昂的声音反复回荡。
“机长，我来了！”
瓦连京不甘心的中断了对两位空乘的教育，向驾驶舱的方向走去。
“快来，副驾驶！噢……操！这次搞砸了！”
机载广播中列昂的声音越来越大，当他喊出最后一个字时，飞机内的恐慌情绪达到了最高。
冲进驾驶舱的瓦连京看到了一片狼藉的场面。
列昂正在操作飞机回到正常巡航状态，驾驶室内的地板上滚落着他们的行李。
瓦连京连滚带爬的坐回副驾驶座，和列昂一起将飞机稳定下来。
冲破对流雨云的飞机，正迎着太阳飞行。
温暖的阳光照在两人身上，瓦连京微微眯起眼睛。
在数万英尺的天空，太阳像是一只闪耀的白铜圆盘。
列昂再度开启自动巡航系统，飞机变回了在白色云海中平稳前进的大船。
“机长，很抱歉我离开了——没有和您一起应对气流。”
瓦连京垂下头。
“没什么，瓦连京。”
列昂的表情不太自然，他好像有些脸红。
“您刚才提到的‘搞砸了’是怎么回事？天，我还以为这架飞机完了。”
“那个盒子在气流来临时摔到了地上，我有点着急。”
列昂走向滚落在驾驶舱角落的一只扎着红色丝带的礼盒，慢慢解开丝带。
盒中是变成一团棕色泥浆的巧克力涂层蛋糕，惨不忍睹的蛋糕表面上似乎还有奶油裱花写成的祝福语。
“瓦连京，今天是你的生日，也是你到这条航线上的第一个月。唔……现在要来一块吗？原计划是打算到达莫斯科之后再一起庆祝的。”
列昂捧着蛋糕盒，把它递到瓦连京面前。
“谢谢您，机长……但我觉得这块蛋糕有其他的用途。”
瓦连京摇摇头。
五分钟后，尤金和鲍里斯再度忙碌起来。
“这位怀孕的女士，很抱歉，本次航班还是不能给您提供灰雁伏特加。但您可以尝尝特制的巧克力熔岩蛋糕，是机长亲手做的。”
“暂时打断一下您的祈祷。这块巧克力蛋糕是专门安慰您的恐慌的……不……我对您撒盐这种事并不在意……我也不会用泰瑟枪电您……什么您是因为这件事才祈祷的吗？我看起来有这么凶吗？”
“雅各先生，作为航线的常客，请收下这块点缀草莓的巧克力蛋糕。等等，我不买房子！尤金过来电他一下！”
用于庆祝生日的巧克力蛋糕被分成了小块，送到了每个乘客手中。
目睹机舱内恐慌的乘客因为蛋糕变得慢慢平静，瓦连京也端起了手中的一次性纸盘。
纸盘中的蛋糕上插着一块印有“生日快乐”的巧克力牌，瓦连京唇边浮起微笑。
当飞机平稳降落到伏努科沃机场时，时钟显示八点十五分。
这趟航班跨越西伯利亚的数个时区，有三个小时的时差。
“欢迎再次乘坐‘俄罗斯胜利’航空公司旗下的航班，我是大家的机长列昂。祝大家在莫斯科过得愉快。”
“我是副驾驶瓦连京。”
伴随着飞机广播，乘客纷纷起立鼓掌。
“今天的鼓掌声比上次响亮得多。”
鲍里斯用餐叉拨弄着蛋糕表面的香蕉片。
“那我们不需要再写投诉索契航班的匿名邮件了。”
尤金慢吞吞的将餐叉插进一枚樱桃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