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断飞鸿(1/2)
镂空金链上坠着一颗金色珍珠,通润透亮金光闪烁,阳光照耀下泛出五色华光,细看之下底部似乎还雕刻着行云流水般的花纹,皇甫景沨见了十分新奇,忍不住赞叹,“好精美的宝物。”
皇甫霏迟瞧着他傻呆呆的模样,面带宠溺地逗弄道,“你不是也有么,还来惦记阿姐的。”
皇甫景沨瞬间手足无措,他儿时是有过一个坠子,可在三岁时不慎遗失,翻遍了寝殿也没有找到。
随侍随意找了一块玉坠系上,告诫他不要对旁人说起,以免生出事端,那时他年岁太小,只依稀记得是一段红绳系着,上面的坠子是圆是扁都忘得一干二净,如今突然听到皇甫霏迟的问话,不知如何回答,若说丢了,恐怕阿姐失望,“阿姐说的是,我也有......”
他的脸色哪能躲得过皇甫霏迟的眼睛,觉得他吞吞吐吐,又想这男儿的心事多,自己过问太多总归不妥,便不再提起。
校场之上杀声震天,兵海交织,士兵奋力拼杀勇猛无比,皇帝点头示意,童辛举起战旗,方才振聋发聩的嘶吼突然消失,士兵迅速分作两股,将战鼓旌旗围在中央,童辛再次挥动战旗,队伍变作锥形,犹如锋利的宝剑,直指高台上的众人。
皇甫霏迟从席上站起,向玉柏炎行礼,“陛下,后央赫赫国威,令吾等弹丸小国汗颜。”
皇帝颔首,“公主不必过谦,你我既是君臣,亦是戚属,先帝又与国主情同手足,自当亲密无间,公主莫要拘束。”
皇甫霏迟坐回席上,由衷感叹,“陛下英明神武,治下精兵强悍,微臣不才,幼时起跟随校场操练,稍有所成,久闻韶阳公主文韬武略,微臣有个不情之请,想与公主切磋一二。”
玉柏玄心中腹诽,从哪里听来的文韬武略,鬼话连篇,她微笑一揖,“不敢当,本宫才薄智浅,陛下最是明晰。承蒙公主相邀,本宫便献丑,还请公主手下留情。”
皇甫霏迟本以为玉柏玄会借口推托,她好杀杀后央皇帝的锐气,谁知玉柏玄竟痛快应承下来,开始怀疑之前获得的信息是否属实,好在自己的武艺从未荒废,与人交手尚不至于落了下风。
校场上的士兵纷纷退后,中间空场之上站着一身戎装的玉柏玄和长身玉立的皇甫霏迟。
玉柏玄得知今日校场点兵,觉着皇甫霏迟必定想出花招,出门时便带上了戎装,还真教她猜中了,皇甫霏迟不敢正面招惹皇帝,自然打上玉柏玄的主意。
两人各执了一柄宝剑,玉柏玄率先出击,迅速向皇甫霏迟攻去,皇甫霏迟不敢掉以轻心奋力相迎,剑刃相交发出峥鸣,只这一下,皇甫霏迟露出诡秘的笑容,“满口答应还提前着了戎装,唬得我严阵以待,没想到都是花架子。”
玉柏玄被震得虎口发麻,宝剑险些脱手,她定了定神,戏谑道,“不过如此。”
皇甫霏迟飞剑如虹,逼得玉柏玄节节败退,皇帝眉头紧蹙神色不安,玉柏玄哪里会刀剑功夫,如今咬牙上场,赢了便赢了,若是输了......
玉柏玄手腕一痛,再也支撑不住,宝剑脱手而出坠落一旁,高台上的众人惊呼一声,惊得皇帝从席上站起,向下望去。玉柏玄迅速退后几步,从袖中滑出一柄匕首挡在胸前,气息起伏不定,手腕微微颤抖。
“公主还要再战?”皇甫霏迟瞧着玉柏玄,犹如猛虎看着爪下的食物。
“废话连篇,”玉柏玄一脸不屑。
皇甫霏迟力求速战,不再手软,几招下来均直指要害,玉柏玄手执匕首,毫无顾忌周身的剑气伤到自己,试图接近皇甫霏迟。
皇甫霏迟心知肚明,匕首太过短小,只适合近战,玉柏玄的意图她虽清楚,但又不好真的伤她,迟疑间竟教她到了眼前,皇甫霏迟将剑背过,只用一只左手便钳制住玉柏玄,无奈劝道,“公主息怒,不如算作平手如何?”
玉柏玄并不答话,而是试图摆脱她的禁锢,脚下变换踢向她的膝盖,皇甫霏迟双腿弯曲轻易躲过,不禁苦笑,“公主,得罪了。”说完无可奈何地去夺她的匕首,玉柏玄的脸近在眼前,只见她的眼中诡异莫名,还未及反应,一张嘴撅起老高冲着皇甫霏迟伸过来。
皇甫霏迟虽说风流不羁,但从未被女子亲过,惊得她手上一松,玉柏玄看准时机,手腕发力将匕首在腕间旋转一圈,直指皇甫霏迟的咽喉。
周围的士兵和高台上的众人,都没有看清发生何事,只知道两人贴身较量了一阵,本来身处劣势的韶阳公主竟然反败为胜,片刻安静之后爆发山呼“韶阳公主威武!”皇帝长吁一口气,微笑颔首。
玉柏玄收回匕首,拱手一揖,“承让。”
皇甫霏迟怒目切齿,“卑鄙,无耻!”
玉柏玄满不在乎,“彼此彼此。”
“你......”随着玉柏玄得意挥手,皇甫霏迟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这是何物?”
玉柏玄赶忙抽回手,嫌弃地往衣襟上擦了擦,“干你何事。”
只需一眼,皇甫霏迟已看清她腕上的珍珠,眼前晃过皇甫景沨躲躲闪闪的表情,心里百转千回,又想起姬墨旸削尖的下巴清隽的身姿,顿时恍然大悟,皇甫景沨如此清瘦哪里是在讨好陛下,分明是在讨好韶阳公主,自己自命风流倜傥,没想到人外更有强中手。
皇甫霏迟将宝剑收回,抱拳行礼,“公主威武,微臣甘拜下风。”
高台上的皇帝向两人招手示意,皇甫霏迟看向玉柏炎的目光充满了同情,想了想又觉得不忿。
皇甫景沨虽为质子,但出身贵族,有随身侍从教导,断不会做出有悖夫道的事,两人定是在他被封为侧君之前就已私定终身。姬墨旸出身大家,更是恪守规矩,没成想玉柏玄竟然娶了甯蔚羽作驸马,这也太不像话了,既然相好,就应该一视同仁全都娶了,处处留情还不负责,简直就是个败类!
玉柏玄哪知这电光火石间,皇甫霏迟竟然想出这样一出好戏,只看到她方才还满目敬仰,转眼就怒目而视,表情不断变化难以捉摸。
“公主这样盯着本宫作甚,莫非爱上本宫了?本宫不才,却也是顶天立地的女子,断没有特殊的癖好,方才只是战场上的权宜之计,又没有真的亲到,你还要本宫负责不成?”
一说到负责,皇甫霏迟几欲再次举起手中的宝剑,玉柏玄见她动了真怒,心下诧异,越想越觉得后怕,若是真的亲到,恐怕真的就得负责,没想到皇甫霏迟还有如此怪癖,未免毁了一世英名,还是少招惹她为妙。
两人像两只斗鸡,站在场中无声对视,直到内侍小跑着来请,才打破僵局。皇甫霏迟收敛心神,恢复一贯的谦和,心中却反复思量如何劝说自己的阿弟。
夜有霜搂着玉柏玄泡在池中,玉柏玄得意洋洋地将战局叙述给夜有霜,末了还不忘贬损皇甫霏迟几句。
“你这样忌惮她,不如把她杀了,省得你整日担心她玩弄阴谋诡计,一了百了。”
“如今人在后央,把她杀了,岂不挑起战火?”
“等她入了觅冬国界再杀。”
“她有时确实狡猾多端惹人厌烦,但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不至于取她性命。师父久未出山,莫非是技痒了?徒儿怎么拜了如此凶悍的师父。”
玉柏玄压着嗓音学大壮说话,“我不喜欢扭捏的,我就喜欢英气的......好凶悍,我好喜欢......”
夜有霜忍着笑意,捏着鼻子,“人家正打算给你洗衣服,他就突然冲出来,可把我吓坏了......”
玉柏玄搂着夜有霜,亲吻他的脸颊,蒸腾的水汽晕开在他的眉间发梢,水珠沿着他的鬓角流淌,在尖尖的下颌上摇摇欲坠,玉柏玄用手指描摹着心爱之人的轮廓,贪恋着他身上的香甜气息,“有霜,我此生别无他求,只愿春去秋来与君度,余生同梦无别离......”清甜绵柔的吻贴上她的唇,轻轻吮吸渐渐变得炽热缠绵。
接连几日,皇甫霏迟每每见到皇甫景沨,忍不住心中酸涩一脸的疼惜,时不时叹气摇头。皇甫景沨得知阿姐即将回国,依恋之情溢于言表,望向皇甫霏迟的目光愈加凄楚,落在皇甫霏迟眼中,就是他心中郁结无法纾解落落寡欢。
皇甫霏迟思前想后,决定冒险与玉柏玄开诚相见。
“公主三番四次相邀,本宫诚惶诚恐,你我同为陛下属臣,私下会面于理不合,”玉柏玄从宫中返回公主府,便被微服的皇甫霏迟拦在了半路,两人坐在轿厢中,横眉冷对。
“你以为我愿意见你?要不是为了......你简直丧心病狂!”皇甫霏迟一想到阿弟的愁容便怒火中烧,恨不得上去掐住玉柏玄的脖颈。
“公主怎同市井之徒一般泼皮无赖,比武输了便不依不饶,你说我卑鄙,你习武十数载挑战我这半个瘸子,就脸上有光了?”玉柏玄懒得与她周旋,冷嘲热讽毫不留情。
“你不要在这装聋作哑,我来找你是为了......他,你口口声声效忠皇帝,私下里言行不一,当初甜言蜜语,如今弃之不顾,你对得起他对你的一往情深么?”皇甫霏迟未免隔墙有耳,强忍愤怒压低了声音。
玉柏玄惊诧她得知得如此详细,难道姬墨旸与她在小洲的会面被人泄露了出去?当下便有些心虚,装作没有听懂,“你是酒吃多了么,简直莫名其妙。”
皇甫霏迟抓住她的手腕,声音低沉,“记得前齐的国主么,只要造福百姓,无人会评说他的过往,在天下人心中,他便是振兴社稷的明主,既为国主,方能掌控所有人的命运。”
玉柏玄愈加心惊,她竟连夜有霜的困境都了如指掌,莫非公主府中已渗入他国的细作,觅冬小国的实力竟如此强大。
她心知这是皇甫霏迟的离间之计,想在回国之前作最后的试探,便有了对策,“公主此言差矣,圣人教化,人无忠信不可立于世,忠君明理未敢忘忧。公主的见解,本宫不敢苟同,不知觅冬国主是否也是如此想法。公主不日返国,请代为转达本宫对国主的关切之情。”
皇甫霏迟不及说话便被扔在了岔路,她确实想离间玉柏炎与玉柏玄姐妹,更是为了皇甫景沨,阿弟心思单纯,若哪一日被人猜透,不仅会招来杀身之祸,觅冬国主作为母上更是难辞其咎,后央若借此大动干戈,方兴未艾的觅冬将再次遭受重创,多年的复兴将付之东流。可恶的是玉柏玄装腔作势,实为心机深沉,她与阿弟藕断丝连,难保不是为了牵制觅冬从而掣肘,从前真是轻视了她。
玉柏玄不知与皇甫霏迟用意背道而驰,她找到姬筱,并向他细细说了近些时日发生的事,“有霜作为小侍在我府中,许多人都知晓,她能想到这些情有可原,可我与墨旸在小洲会面时,岸上只有裴音和墨旸的随侍语笙,语笙若要告密,就不会冒险护他出乾元宫,到淮城与我相见,难道是裴音?可他向来少言寡语,行事有度......”
姬筱思忖片刻,“裴音是我一手栽培,但也难保不会被人收买,这世上人心难测。”
玉柏玄点点头,“回府后,我调他去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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