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汀烟化雨(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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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浴兰节,并没有人当真去河中沐浴,都是用铜盆盛上河水,再用柳枝沾了挥洒,以求解灾驱病的好意头。玉柏玄和几位大臣陪着皇帝在帐幔中说话,凤后姬墨旸和贵族亲眷在河边饮茶聊天。

自顾玖容见到风姿俊秀的夜有霜,无名妒火便在心中升腾,可夜有霜中规中矩地坐在甯蔚羽身后,又挑不出什么错来,顾玖容只得强压下怒气,碰巧内侍端来了一碟果子,让他找到由头发作起来,“越来越不像话,什么货色都往上端!”

一旁的皇甫景沨以为他又在指摘自己,胆战心惊地去瞧他的脸色,见他斜着眼瞧着夜有霜,暗暗松口气。

姬墨旸挥挥手,“去换一碟新的来。”

在座的贵夫均是出身名门,虽然对与一个小侍同席,心中都是颇有微词,但都知晓这人是韶阳公主的爱侍,碍于礼数权当他并不存在,如今顾玖容这通牢骚,也是道出了众人心声,有的低头掩口幸灾乐祸。

也有心地淳厚的忙着圆场,“诸位,如此好光景,只是闲聊未免无趣,不如来射覆如何?”内侍捧来诸多物什,都用布巾覆着,众人来了兴趣,各自偷偷选了一件物什用盒子盖上,准备游戏。

皇帝与众臣探讨国事,听见笑声传来,舒展了一下筋骨,“去瞧瞧,何事如此高兴。”

玉柏玄等人跟在皇帝身后,河边的笑声不绝于耳,她抬头望去,一眼就瞧见了安静的夜有霜。

众人忙着游戏笑闹,他端坐在角落里静谧如画。玉柏玄有些意外,一改往日暗沉的玄色,浅蓝色的宫装衬的他如雨后碧空一般清透明亮,墨丝玉冠上别着桃花玉簪,衬得周围的一切黯然失色。

夜有霜看到她正看着自己,清浅的笑意在眼角漾开,盛开的桃花灼灼缤纷暗影浮动。玉柏玄眼中含笑,与他深情相望,身后突然传来一句低喝,“哎,你踩着我了......”“对不住......”

皇帝面含微笑走上近前,“老远就能听到你的笑声,可是拔了头筹?”眼睛不经意地瞧了几眼夜有霜。

顾玖容哪能让皇帝的目光被别人夺了去,故作娇羞地上前,“陛下,方才射覆,臣侍猜中的最多,自然高兴。”皇帝夸赞道,“容儿聪慧。”顾玖容趁势坐在皇帝身边,开始为她斟茶递水好不周到。

姬墨旸吩咐内侍取来铜盆与柳枝,皇帝执了柳枝沾上河水,轻点在姬墨旸的发间,接着便是顾玖容与皇甫景沨。玉柏玄先是来到甯蔚羽面前,“愿驸马福绵安康。”看着夜有霜没有动,便绕过甯蔚羽,“愿有霜福绵安康。”两人一高一低,脉脉相望。

其他大臣也纷纷为各自的夫侍祈福,方才踩了旁边人脚的,心不在焉地拿着柳枝,眼神不自觉地瞥向一旁,面前的夫侍轻咳一声,又狠狠瞪了她一眼,她这才察觉自己的失态,若无其事地坐下。

几名内侍进来将水盆撤下,经过玉柏玄身旁时,一名内侍失手将水渍溅在了甯蔚羽的衣襟上,慌忙跪下叩头求饶,甯蔚羽大度地挥挥手,由内侍引领着去更衣。玉柏玄心中忐忑又不好开口,夜有霜从身后拽拽她的衣角,向她微微颔首,她才放下心来,

“玄儿,你可记得幼时朕与你在这河中戏水被罚的事?”皇帝嘴边扬起笑意,似乎沉浸在过往。

“回陛下,臣妹记得,有位老内侍还给陛下和臣妹讲了一个故事,相传浔河有个传说,天上的神仙下凡历练,爱上了人间男子,却被众神唾弃,最终含恨分离,男子在初遇的地方苦苦等候,泪如泉涌,最后化成了浔河,河水潺潺如泣如诉......”

皇帝没有说话,顾玖容听了掩口轻笑,“公主殿下,这都是民间话本上的故事,许是编的,侍下倒是听说前朝的皇帝宠爱内侍,不顾众臣劝阻纳入后宫,结果被外戚祸乱朝纲,当时浔河涨了大水,眼看就要淹进都城,皇帝下令斩杀了宠侍,大水才退去。”皇帝眼光闪烁着莫名的阴霾,转瞬即逝。

玉柏玄还要说话,身后的衣襟又被拉住,回头看见夜有霜摇头,心中一阵钝痛。

皇帝看见中间的案上放着托盘上面盖着盒盖,呵呵一笑,“该谁猜了?”顾玖容连忙说,“我来我来,是木杵。”

顾玖容猜完看向姬墨旸,看到他摇了摇头,失望道,“凤后大人每次放的物件都没人猜中,不如给众人一点示意,好教侍下有个思绪。”

一身水色宫装的姬墨旸端坐于案前,莹玉般的指尖轻点桌面,“花间问雪。”

玉柏玄用筷子夹了一块米糕,转身夜递到有霜的面前,水色衣袂随着和风扬起一角,如丝如雾的木香飘向她的耳畔,米糕“啪嗒”掉落在席上。

玉柏玄麻木地转过身,将筷子置于案上,手似乎不听使唤微微颤抖,她将双手拢在袖中,耳边恍惚听见皇帝的声音,“是腊梅,可这月份没有腊梅,托盘上的应是一幅腊梅图吧。”

姬墨旸一揖,“陛下英明睿智。”

内侍将画卷展开,斜横枝俏花开墨淡,上面落款正是姬墨旸,众人交口称赞凤后妙笔生花,姬墨旸淡然一笑,“不过附庸风雅罢了。”

一位贵夫说道,“诸位不知,凤后大人才能踔绝,不仅会作画,还会鉴酒呢,嗅一嗅便能得知酒的品类,都城最好的鉴酒师也只能望其项背。”

夸赞之声四起,而姬墨旸的话犹如重锤,击在玉柏玄的耳边嗡嗡作响,她的血液似乎凝固在一处不再流动,双腿麻木无法动弹。

“花间问雪,一个刀口舔血的杀手,还真能附庸风雅。”

“你可知我是谁?”

“哪个莫扬?”

“待你清醒了,再来找我......”

“玄儿,玄儿......”

眼前出现一方手帕,玉柏玄茫然地抬起眼。

“玄儿,你这是怎么了?”皇帝的声音终于进入她的脑海,她接过夜有霜递过来的手帕擦拭,“陛下恕罪,臣妹许是昨夜感染了风寒,今日有些困顿。”玉柏炎是知晓她自幼体寒,并没有责怪她,命内侍为她添了一身斗篷。

甯蔚羽换了衣服回来,便瞧见玉柏玄脸色苍白,不知发生了何事,连忙询问,玉柏玄强颜欢笑,“驸马不必忧心,想是受了风。”在座之人谈笑风生,玉柏玄心潮翻滚攥着手帕强自镇定。

灯下的玉柏玄手执文书,目光散乱,盯着一处文字一炷香的工夫,越级而报的太仓丞销声匿迹,她私自留下的那份奏报如今仔细看来,似是用左手书成,查无可查,她本想与太仓丞会面一谈,如今看来也没有必要了,月至中天玉柏玄才歇下,愁绪难解,混沌睡去。

公主府内,一名小仆慌里慌张四下寻找,不慎撞上了对面的小仆,惊得摔坐在地。

“你为何如此慌张?”

“没......什么......”

“瞧你东张西望的,可是丢了东西,我帮你寻寻。”

“没......没有,我是要去茅房......”说完慌不择路地离去。

被撞的小仆走到一处无人的墙角,从袖中掏出一件东西,乐得两眼开花,又塞入怀中。

小仆找了理由出府,找了一家质舍,在门口徘徊了几圈没敢进去,又在街上挑挑拣拣,街上一人拍拍他的肩膀,最后来到中丞府的后门。他跪在顾青冉的面前,感觉气氛压抑,不敢作声等着顾青冉发话。

“交出来。”

小仆一时疑惑,之后反应过来,恋恋不舍地将玉勾从怀中取出,顾青冉摆弄着手里的玉勾,声音犹如暴雨欲来的阴沉,“好东西,你从何处得的?”

“回主上,小人从公主府拾的。”

“这御赐的宝物,竟能拾到,看来公主府是个聚宝盆啊。”

小仆惊慌失措,“主上,真的是小人拾的,那个库仆将宝物遗失,在府里手忙脚乱地寻了许久,小人一时贪心,就私自藏了,主上明鉴啊!”

“驸马身边的绿染为何向你道谢?”

小仆拭去额头的汗水,回忆许久方才想起,回府时他为驸马准备车櫈,绿染似是说了这么一句,他没有在意,此时连忙解释,“回主上,是小人为驸马准备车櫈时,绿染随口说的。”

“你一个低等小仆,他会向你道谢,真是宽和近人。无事了,你回去吧。”

小仆战战兢兢地离去,黑衣人从帘后出现,“主上,何时处置他?”顾青冉想起银针禁不住冷汗直冒,恨恨说道,“过几日,找个他出府的机会再出手。”

玉柏玄独自在雅室内下棋,听见门响,姬筱脱下靴子,走了进来在她面前坐下。

望着面前的棋局,姬筱轻叹,“你这是下棋么,摆子还差不多。”玉柏玄伸直了腿,“咣当”一声四仰八叉地躺倒,“处处是局,招招难破。”

姬筱手上挑着棋子,“残子不弃,反受其乱。”

玉柏玄呆滞地望着屋顶,痛楚侵蚀着她的四肢百骸,姬筱并没有停止,“坊间盛传,韶阳公主的小侍娇艳无双,一双美目夺魄勾魂,迷惑众生......”

“叔父......”玉柏玄嗓音沙哑,“他从来不会找我,都是我去找他,他从来不出霜雪阁,平日除了看书就是练武,他被人耻笑一言不发,处处为我解围,就因为他出身卑微,就要承受污言秽语教人如此折辱么?”

“甯蔚羽眉清目朗清雅俊秀,姬墨旸风姿天成高贵典雅,多少人见过,可曾有人胆敢想入非非?”

“叔父,是您教他去的么......”

“难不成,你要将他藏在公主府一辈子,用你的话说,此生不出霜雪阁?”

玉柏玄起身,发髻松落,长发披在身后,“您说的对,都是我的疏忽,我既有了打算,就应该早些向陛下求旨,让他受了如此大的委屈,是作妻主的无能。”

“你是在恨自己无能,还是怨怼叔父绝情,”姬筱将手中的棋子丢进棋笥,“我朝历经百年,皇亲国戚可有一个是奴婢出身?陛下为免你泥足深陷,一壶鸩酒赐下,天人永隔。假若陛下破例应了你,你以为是好事,到时被耻笑的不只是他,连你也会被那些老臣的上书讥讽地体无完肤。险关刚过,你就迫不及待送上把柄?”

玉柏玄垂下头,秀发滑落耳畔,“侄女从未怨过叔父,深知叔父筹谋远虑,一切皆为侄女着想,可是叔父,”她抬起头,满含泪光,“您可曾有过爱人......”

落日余晖将没,棋盘上的星位变得难以分辨,无人进来点灯,昏暗中的静谧压抑在胸口,姬筱看着空空如也的棋盘,“若为羁绊,不如望尽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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