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影随形(1/2)
玉柏玄厚着脸皮凑上前,“不生气了?你学医这么久,不知道易怒伤身么?要淡定要平和。”离悦刚刚有些松动的表情又恼怒起来,微翘的鼻尖气得直喘粗气,“我天生这样,谁不生气,你去找谁!”说完收拾好药具拂袖而去。
玉柏玄光着腿,又没有办法下地,离悦这暴脾气一上来,人走了门却不关,玉柏玄盖好被子,将小仆唤进来收拾,小仆本来蔫头耷脑的在门口候着,见离悦怒气冲冲地离去,接着玉柏玄又唤他进去侍候,顿时心花怒放,谁知玉柏玄让他将浴具收拾妥当后,便让他退下了,他虽然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来日方长,只要自己每日陪在公主身旁,还怕没有出头之日,喜滋滋地下去了。
玉柏玄躺在榻上,却没有立刻睡着,逃亡之时,她与夜有霜总是轮番值夜,即使后来在武鸣先生的小院疗伤时,前半夜也总是睡不着,每当这个时候,她的思绪纷乱如麻,一会儿是夜有霜温情似水的桃花双眸,一会儿又是自己为他包扎伤口时他强忍疼痛的表情,更多的是那次在山洞的亲密缱绻,虽然是一场自作多情的误解,但却是在她的逃亡旅途中最温暖的存在。
她从榻上坐起,皎洁的月光透过窗纱,在地上映下窗棂的形状,缓缓推开窗扇,如霜般的月色扑洒在她的脸上,就像那双手曾经颤抖着捧住她的脸庞。
“有霜......”
公主府守卫森严如铁桶一般,姬家的十几名隐卫听从姬筱的命令隐藏在公主府外围守护,夜有霜并没有向姬筱复命,而是从皇宫一路跟随玉柏玄回到公主府,他是隐卫中轻功最好的,轻易便潜入公主府,静悄悄地落在院内的大树上。
他看到忙碌的小仆侍候玉柏玄沐浴,看到离悦在屋内呆了一个时辰,看到屋内的铜灯熄灭,月光之下的窗棂静谧无声,他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飞身而去,几步便离开了公主府。
刚跳到一处屋脊时,隐约听到有人唤他,他的心狂跳不止,冲着公主府的方向仔细辨认,周围除了巡夜守卫的脚步声,只有虫鸣。
他嘲笑自己想的太多,以致失去了理智,既然任务已经结束,多想无益,他转身朝着少府府的方向,几步便消失无踪。
玉柏玄并没有贪睡,她卯时起身,梳洗停当换上一身紫色宫装,乘坐一台四人肩舆往皇宫而去。皇帝下朝后,内侍来报,三公主已在偏殿等候多时,便疾步走入偏殿,“玄儿舟车劳顿,歇息的可好?”
玉柏玄躬身作揖,“回陛下,公主府的床榻甚好,臣妹许久没有睡得这样香甜了,叩谢陛下赏赐,”在玉柏炎的面前俯身跪下。
玉柏炎走上前将她扶起,“玄儿这是作甚,朕与你姊妹同胞,以后莫要再如此生分。”
玉柏玄起身从随侍手中取过一个木匣,“陛下,臣妹身无长物,唯有借花献佛,用陛下赏赐的玉佩编制了一枚宫绦,献于公主,恭贺陛下与凤后明珠入掌。”
皇帝接过内侍呈上的宫绦,不住点头,“好,去请凤后与公主。”
玉柏玄的心漏跳了半拍,昨日站在宫门口那水色的身影,她始终没有去看,那人已是凤后,已为人父,不是她能随意去触碰的禁忌。
坠入深潭生死之际,她想起了前世所有的回忆,他是主上身边的谋士,她是来去无踪的杀手,无意的邂逅,误会与纠缠,心醉与缠绵,始终沉默不语微笑的他,厚着脸皮纠缠不休的她,浓羽般颤动的睫毛,绵雨山林的木香,银杏树下的海誓山盟,终在同门的当胸一剑下支离破碎。
当她看到根本没有什么刺杀的对象时,似乎明白了这一切。“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照照镜子,竟敢觊觎主上的男人,三日后是主上大喜之日,你可是喝不到喜酒了,是你自己活得不耐烦,可不要怨我。”
她仰望湛蓝的天空,视线模糊中仿佛看到他穿着红色的嫁衣,脂玉般纤长的手指轻轻拉着别人的手,笑靥如花,拾阶而上.....
久违的木香再次袭来,大殿门口的日光折射水色的斑斓,广袖飘动如蝶飞舞,白的发光的脸庞,尖尖的下巴,隐隐露出的指尖仿佛要被刺眼的日光穿透般透明,整个人仿若雨中仙子一般姗然而至,她记得他个子高高风神秀颀,如今怎会瘦成这般,感觉一阵风吹来,仙子便要乘风飞去。
玉柏炎微笑着招呼姬墨旸坐到自己身边,又从内侍怀中接过长公主,“玄儿来瞧,这孩子像不像朕?”玉柏玄在袖中的手掐了掐自己,起身跪在皇帝身下,瞧见襁褓之中的婴孩粉雕玉琢十分可爱,夸赞道,“公主玉质天成,乖巧可爱,眉眼之间与陛下极为神似。”
皇帝闻言愉悦至极,“玄儿,朕为你选了几个封号,你过过目,自己选一个,”说完将案上的竹简推至玉柏玄跟前,玉柏玄后退几步伏于案下,“臣妹不才,谨遵陛下圣喻。”
“好,那朕就替你选了,传朕旨意,即日起册封三公主为韶阳公主,入朝议事。”玉柏玄叩谢皇帝圣恩,听见婴孩开始哭闹,忙向皇帝告退。
此时内侍禀告朝臣有要事在书房等候面圣,玉柏炎嘱咐姬墨旸将玉柏玄送出宫,便匆匆而去。
内侍抱走了公主,大殿空荡荡只剩下玉柏玄与姬墨旸,姬墨旸没有出声,玉柏玄低垂着头,正在她思绪纷杂不知所措时,水色的衣袂带着木香出现在视野中,“公主请。”
玉柏玄与姬墨旸并肩走在道上,内侍在后跟随,一路无语。姬墨旸的脚步很慢,玉柏玄腿疾未愈走得也是极慢,似乎不经意的,水色的衣袖擦过玉柏玄的手臂,她终于抬头看向曾经让她魂牵梦萦的容颜,皮肤透白睫毛低垂,潭水一般的眼中看不到任何情绪,宫门已在不远处。
“公主慢行,臣下告退。”玉柏玄躬身回礼,宫墙之上,两人的身影愈行愈远。
姬筱坐在书房中嗅着刚送来的松香,看着面前单膝跪地的人,“夜一。”
“属下在。”
“细细说来。”
夜有霜将这一年多发生的事,简明叙述了一遍,然后将从杀手首领杨玉处得来的半块玉牌交予姬筱,姬筱左右翻看了几下,收在手中,抬头看了夜有霜半晌,“她知道你回来了么?”夜有霜睫毛微敛,“不知。属下护卫不利,数次置公主于险境,请主上降罪。”
姬筱走到跪着的夜有霜跟前,用手指抬起他的脸,虽然易了容,眼神却是无法改变的,这双眼就如姬筱当年将他从尸堆中救出时一样坚韧,经年累月多了一份果敢与刚毅。
姬筱轻抚着他的头发,“你已尽力,换做旁人,恐怕不会有今日,起来吧,还有要事由你去做。”姬筱把弄着手中的玉牌,“盯着顾青冉,行事小心些,她周围也都是隐藏的高手。”
夜有霜拱手道,“是。”
这时门外小仆禀报,“大人,三公主求见,正在厅堂等候。”夜有霜已经挪动的脚尖又收了回来,下意识转头看向窗外,姬筱的一声“知道了”惊醒了他,连忙低头。
姬筱盯着夜有霜的动作,见他正要准备出门,“回来。”
夜有霜垂手站定,姬筱看着他手腕袖口处露出的一点金色,递出一条竹简,“将它交予童辛将军本人,不要让旁人知晓。”夜有霜领命而去,姬筱吩咐小仆将备好的木瓜粥取来,来到前厅。
玉柏玄见到久别的姬筱,登时红了眼眶,强压住喉中的哽咽,“叔父......”姬筱轻抚玉柏玄的后背,拭去她眼角的泪水,玉柏玄一下子控制不住,搂住姬筱的腰放声大哭,众人识趣地全部退下,只留下叔侄二人。
待她的伤感逐渐平复,姬筱取出食盒中的木瓜粥,玉柏玄见到木瓜粥眼中又噙满了泪水,姬筱说道,“这粥是甜的,若是掺了泪水,可就不好喝了,叔父熬了一个时辰,要是被你弄咸了,也得喝光它。”
玉柏玄往脸上抹了一把,端起粥碗,小口品尝着香糯的木瓜粥,不时抬头看看一脸宠溺的姬筱,满腹的委屈与苦痛在叔父的爱抚下都渐渐烟消云散。
玉柏玄在叔父府中用过午膳,回到公主府本打算午睡,想了想又转去了离悦的院子,这处院子是玉柏玄问过掌事之后,特地为他挑的,绿竹猗猗曲径通幽,还有一块绿地,让他作药圃,离悦不喜欢有人跟着,只有院子门口有两个小仆候着,偌大院子不见人影。
玉柏玄先是前厅卧房寻了一圈,又去书房找了一遍,最后在药圃寻到离悦。玉柏玄有些后悔让他自己住这么大一个院子,但覆水难收,又想到离悦的脾气,瞬间打消了让他换去别处的想法。
她提起裙裾,小心翼翼地踏入药圃。“喂!你别踩了我的药!”玉柏玄刚抬起一只脚,被他一喊不知往哪落,只得退出,“你种的什么?”离悦头也不抬,“说了你也不认识。”
玉柏玄看着忙忙碌碌的离悦,在药圃外帮他提水,两人忙活了半个时辰,离悦拍拍手上的泥土走出来,玉柏玄将手帕递予他,“瞧你累的,不急这一时,慢慢种,我找几个人来帮你。”
离悦刚想拒绝,突然从腹中发出了奇怪的响声,让他一下红了脸,玉柏玄逃亡许久,一听就知道是肚子饿了的声音,“刚用过午膳就饿了?也对,你这忙了许久,我给你取点心去,”说完走到药园门口,让随行的裴音去取茶点。
离悦一面吃着点心,一面翻看医书,玉柏玄小口饮着茶没有打扰他,吃光了一碟点心,离悦又要去药房制药,玉柏玄没有再跟着,出了院子,到了院门口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在小仆面前站定,两名小仆吓得赶紧跪下不敢抬头。
“公子在何处用的午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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