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非晚(1/2)
武鸣怒发冲冠,气鼓鼓的脸比以往更圆,姬筱则是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
明明是平闻虚扯着玉柏玄的衣领来回摇晃,勒的她都快喘不过气来,“先......生,您也太护短了,没瞧......我要被勒死了么......”玉柏玄断断续续翻着白眼,伸手制止了要出手的甯蔚羽。
平闻虚松了手,依然理直气壮,“我救了你,你却绑架我,给你点教训!”
玉柏玄缓过气,无可奈何地摆摆手,“真是怕了你,一路过来,吃得比牛吃的都多。每顿烤的肉和毛芋你自己吃一大半,说什么凉水喝了坏肚子,顿顿都要烧热水喝,睡觉之前还得把火堆挪了,腾出热乎的地面给你躺,哪有像你这样待遇优渥的人质,你没照照镜子么,比小毛的气色还要好。”
平闻虚摸摸自己红光满面的脸庞,大言不惭,“小毛是谁?当初放了我哪有后面的事,我求你绑架我了?”
“就是,你这是恩将仇报!”武鸣捏捏平闻虚粗了一圈的手腕,面色总算稍霁。
小毛是阿三家的猪,这个肯定不能告诉他们,“是我的错,先生不要动怒,公主府已备下酒席,为公子压惊,”玉柏玄心中腹诽,哪来的惊,这些日子换着花样吃美食,平闻虚恐怕已经美得乐不思蜀。
果不其然,听到有酒席,平闻虚的眼中放光,立刻跃跃欲试准备出发,这一举动让一旁的武鸣险些崩溃,她恨恨地瞪了平闻虚一眼,“你眼中除了吃还有什么!”
“还有金角,”玉柏玄下意识回答。
平闻虚见师父动怒,顿时不敢再轻易露出期望的表情,但又不甘心就此放过品尝美食的机会,于是用眼神与玉柏玄交流,似乎忘了刚才用手扯她衣领的正是自己。
玉柏玄心领神会,上前一揖道,“先生息怒,公子于我和驸马有救命之恩,大恩无以为报,只能备些酒食薄礼,还请先生能够给我一个报恩的机会。”
“不用!我们在你眼中就是贪图富贵的势利小人?就为你那几个臭钱!”武鸣突然爆发,吓得玉柏玄一愣,不知所措地看看她,又向姬筱投去询问的目光。
姬筱嘴角的轻蔑落在武鸣的眼中,刺得她胸口一阵钻心地疼痛,她拉起平闻虚的手,“我们走。”
就这么走了?我的美食,我的金角!师父的脸黑如锅底,平闻虚只敢在心里呼喊,哀怨地望向玉柏玄,做出最后的挣扎。
玉柏玄灵机一动,“先生且慢,公子的包袱还没有收拾。”
武鸣冲着平闻虚圆眼一瞪,“你能有什么贵重的东西?”
“师父,我的甲骨、铜钱,对了还有鞋,都没拿呢,”平闻虚欲哭无泪。
“对,他那套骗人用的......帮人起卦的物什,还在他的寝室里,我这就吩咐小仆去取,”玉柏玄打个手势,小仆一溜烟来去,收拾得毫不拖泥带水。
玉柏玄先接过包袱,“公子路上多加小心,就此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
“见什么见,以后永远都不会再见!”武鸣是女人没有胡子,若是有胡子得气得翘上天。
玉柏玄没有理会她的愤怒,而是将包袱交给平闻虚,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包袱。
平闻虚会意之后,伸手往里面一摸,衣物中间夹着一只钱袋,摸起来硬邦邦的,顿时冲着玉柏玄眉开眼笑,“屋子里还有半包炒豆子,抓紧时间吃,入伏受了潮就不酥脆了。”
“赶紧走!”武鸣已经处在暴怒的边缘,平闻虚忙不迭跟着武鸣走出了大门。武鸣看也不看早就等候的马车,而是拉着平闻虚步行而去,走了没多远,平闻虚实在没忍住,回过头笑得花开绚烂,“公主,以后卜卦呀救命呀什么的,记得找我啊!”话音刚落,就被武鸣踹了一脚,屁股上一枚鞋印赫然在目。
送走了师徒二人,甯蔚羽公务在身,直接赶去了军器库。之前直接将甯蔚羽任命为卫尉寺卿时,曾经受到半数朝臣的阻挠,领头的依旧是卫涂,无非就是甯蔚羽太过年轻又无军功云云,玉柏玄轻飘飘一句“陌上白衣谁家郎”,卫涂一口气没上来,晕倒在大殿,众人又是掐人中又是擦汗,片刻之后他才慢悠悠地醒过来,推开赶来的御医,怒气冲冲地颤抖着离去。
卫涂至今已是四朝元老,当年高皇帝下旨将他提拔为治礼郎,在当时也是引起了轩然大波,众臣纷纷劝谏。那时卫涂刚及弱冠,对他不服的大有人在,主要攻击的还是他的男子身份,还有年纪尚轻不足以堪当重任。
高皇帝力排众议,卫涂不负隆恩,让那些曾在背后说三道四的人哑口无言。卫涂年轻时也是眉清目秀玉树临风,是寥寥无几的入仕男子中官职最高的,搅动了无数少女的芳心,才有“陌上白衣谁家郎”的佳话。
有了卫涂这个榜样,再没有了反对甯蔚羽的论据,甯蔚羽出身将门武艺高强,又贵为驸马,早年在校场训练时,也是众人之中的佼佼者,现在兵营中有许多是他的同袍,对他敬佩有加。卫涂可以入朝为官,甯蔚羽便更有资格。
卫涂卧床几日后,拖着病体照例上朝,此事尘埃落定。
上任之后的甯蔚羽,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玉柏玄政事冗杂,甯蔚羽公务繁忙,两人见面最多的时候,便是上朝之时,当着众人又不好眉目传情,下朝之后又被铺天盖地的上书占据。刚刚好不容易见了一面,还是托了武鸣闹上门的福,结果没说上几句话,他又匆匆而去。
玉柏玄看着绝尘而去的甯蔚羽,那背影不再像儿时一般瘦小,也不再像出嫁时那样娇弱,而是散发出无法阻挡的踌躇满志,更肩负起家国的使命与责任。
虽然有些不舍,但总不能阻挡他去实现抱负不是?玉柏玄站在门口多愁善感了一番,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事要问叔父,登时换上一副迫不及待的神情,来到姬筱的书房。
她收敛了一下好事的wei琐表情,与姬筱聊了几句不咸不淡的琐事,就看着叔父气定神闲地沏茶。玉柏玄清清嗓子,装作不经意想起的模样,“叔父,武鸣先生何时来的?”
“未时。”
“怎么还惊动了蔚羽?”
“她站在门前直呼我的姓名,说我为官不正,为富不仁。”
“太放肆,真该让城卫把她抓起来!”
“乡野村妇,不值得理睬。”
“叔父说的对!嗯......那个......你们之前认识吗?”
“......玄儿到底想问什么?”
“......这个......呃......平闻虚虽说贪吃爱财,但也算是侠义心肠,是个好孩子!哈哈......咯”玉柏玄剩下的笑声被姬筱凌厉的目光堵回腹中,憋得一阵阵岔气。
“你以后不要再跟武鸣有任何瓜葛,她的徒弟也一样,原因你比叔父更清楚,”姬筱眉头微蹙神情肃穆,让玉柏玄意识到,叔父果真有事瞒着自己。
“叔父,他是不是你......”
“不是。”
玉柏玄公务尚未处理完,又不想再入宫,于是吩咐了零溪将奏折都送到公主府。不知不觉已到黄昏时分,玉柏玄还在皱着眉头思索,零溪斟酌了片刻说道,“公主,今日拥慧宫曾差人来请公主,公主当时在殷庆殿正在批阅奏折,说得空便去......现在已经是酉时了,宫门就要落锁,公主若要进宫,奴婢现下先差人去禀报......”
白日里琐事太多,让武鸣一闹,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不用,改日再说。”
拥慧宫,景侧君被册封之前,作为觅冬质子曾在那里生活了十余年,册封之后,自然是搬到侍君的宫殿,之后这座拥慧宫便一直空着。玉柏玄在宫变之后,没有跟夜有霜说多余的话,而是让他以觅冬王子的身份,接替景侧君作为质子入住拥慧宫。
与当年不同的是,以前的“皇甫景沨”白日里只要不越界进入前朝,是可以自由出入寝宫在后宫行走的,而如今没有陛下的旨意,觅冬王子不可踏出拥慧宫半步。陛下的旨意,其实就是韶阳公主的命令,在众人心中已是心照不宣。
已经入夜掌灯,夜有霜坐在殿中,身上穿着在公主府时,玉柏玄送给他的衣物,那身勾勒着金边的玄色外袍,银白色的长发用一支铜簪别住,粗糙的质地显得与这一身衣物格格不入。身旁的案几上,食物由热变凉,也没人动上一口。
主上不歇,内侍便得一直守着,门口的两人忍不住交头接耳,“我还以为公主今日会来,都这个时辰了,我看够呛。”
“要怪就怪你我命不好,你看珠儿他们,被分去了殷庆殿,离着公主多近啊,哪天有幸被公主相中,还不得一步登天。再不济分到正德宫也行,离着陛下近,陛下年幼,公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好歹没有那么难伺候。”
“你别胡说,不想要脑袋了?陛下也是你能妄议的!”
“是我胡诌,该打!不说旁的,你看这位,平日连句话都不说,好几次我进殿都以为没人,一转身坐在角落里,把我吓个半死,你说公主为何会让他住进宫里?觅冬的王子不是那个疯了的景太君么,从哪又来这么一个古怪的王子?”
“谁说不是呢,我还以为公主喜欢他,才给他好吃好穿,这么大一座宫殿住着,可是你我来这都半个多月了,你可曾见公主来过?昨日好不容易说句话,吩咐我去请公主,公主说得空便来,我还乐颠乐颠地回来准备,结果空欢喜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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