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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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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朔跳下车, 带着随从匆匆进宫, 乳母抱着灵兰, 小步跑着跟在后头。

门口的禁卫和寺人对他低头行礼。

但徐朔心神不宁, 总觉得这些人脑袋虽低, 眼睛却往上翻着瞧自己。

他尽量把方才别院里的所见所闻都赶出心头, 只留一个“公子朔”的身份。昂首挺胸, 进了寝殿。

徐侯的寝殿内死气沉沉。尽管火烛高挂、锦帐鲜亮、绝色宫人来来去去,但很奇怪的,反而折射出一股陈年腐朽的气息。

二十几个男女公子已经围在那张大床边, 个个恭敬站立,偶尔几个人窃窃私语。

徐侯本人,穿着轻丝寝衣, 敞着怀, 胸口露着一截刀疤伤。

几个月的卧床,他明显老态毕现。原本松松垮垮的肉, 眼下更是几乎在身上挂不住, 像一块块干瘪的口袋。

象台之变, 赤华和他争斗过后, 徐侯用力过猛, 以致突然中风, 至今半身不遂。太医日夜用药,不见好转,反而愈发病势沉重。

原本就是酒色掏虚的身体, 只要一次病来如山, 便是油尽灯枯之相。

这一点,太医们知道,朝臣们也听闻风声。徐侯本人,经过几个月的垂死挣扎,也不得不承认,人的意志拧不过天意。

他的半边脸都是僵硬的,下巴低垂,嘴角下斜,不受控制地淌出口水。两个十三四岁的美貌宫娥一左一右扶着他,手持喷香的锦帕,轻柔地将口水擦掉。

徐朔高声见礼,侍立在一旁。

其余众公子多数都比徐朔年纪小,不知他真实身世。尽管徐朔算不上受宠,但出于对兄长的尊敬,还是都自觉给他让了个好位子。

徐侯抬头,口中含糊说话。

“怎么——来这么晚?”

徐朔告罪,回:“方才在城郊看望母亲。”

徐侯点点头,想到徐姬之美,这才展颜,半边脸垮着,半边脸露出微笑,好像个被天狗吞了半边的月亮。

“你的母亲,身体还——还好?”

徐侯一边艰难地开口问,一边用灵活的那只手肆意抚弄宫娥的酥胸,像握着个嫩梨,把玩着掐出汁水来。

宫娥疼痛,用力颦眉,不敢出声,还是规规矩矩给徐侯擦口水。

宫娥都是奴婢之身,卑贱之命,国君自然可以随意亵玩,大家见怪不怪。

徐朔原本也对此见怪不怪。但不知怎的,却倏忽想起赤华的容颜来。

原本觉得她只是个不知哪里找来的美女,可怜也好,可恨也罢,不过是政治上的棋子,不值他上心;

可今日却忽然得知她是自己同父的妹妹——

徐侯对她,原本也是打算这么亵玩的么?

徐朔不自觉拉长脸,目光乱扫,扫到角落里一个疏于清理的蜘蛛网,名正言顺地露出了一点嫌恶的表情。

徐侯见他心不在焉,也知道这孩子孤僻,跟他老想不到一块儿去,不以为怪。

“灵兰——让父亲抱抱,呵……”

灵兰是他亲女,尽管还是个娃娃样,但承袭了徐姬的八分美貌,已能看出是绝代佳人的坯子。

众女公子中,徐侯最爱她。

灵兰还不知父亲的病势严重,也不懂什么上下尊卑,照样跳扑到他怀里,笑闹一阵,忽然叫道:“讨厌!你又把口水弄我身上了!”

徐侯呵呵大笑,故意在她衣领上又蹭了点口水。灵兰躲不过,娇声大笑,扭来扭去的闹,像只小白兔,挣扎在臭水沟。

徐朔忽然看不下去,朝侍立一旁的灵兰乳母使个眼色,斥道:“不成体统!君父还生着病呢!给抱回去!”

小姑娘离身,徐侯体内的一点元气也突然散了。他霍然靠在宫娥身上,喘了好久。

他慢慢严肃起来,艰难地合上嘴,对众公子说道:“景龙那边,战事顺利,已报了几次凯旋。你们都知了?”

众人点头。有那机灵嘴快的,趁机拍几句太子的马屁。

但大家也心知肚明,徐侯的健康状况急剧恶化,能不能撑到太子凯旋的那天,尚未可知。

徐侯:“我若死了……”

没想到他如此直截了当。众公子惶然变色,赶紧跪到君父面前,你一句我一句的安慰,说什么“父亲福大命大,长命百岁,莫说丧气话”之类。

徐侯蓦然一吼:“住口!”

他虽然年纪已大,但政事上从来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积威深重,不可违抗。

公子们见他发怒,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再废话。

徐侯阴着脸,吸着口水,慢慢交代后事。

“我若不幸……你们须……秘不发丧,等待景龙回国即位。这当中,国事可托与太宰、六卿……”

他思维不乱,连着说了几个自己信任的人名,以及短期内的朝政归属。

太史在旁奋笔疾书,以作记录。

“至于你们……有官位的,不许因哀悼而怠职。公子缠可为右师,公子乐可为左师,公子子端可、可代任司空……”

众公子脸上表情不一,默默谨记。

“公子朔,”徐侯忽然点到了他,“你可升司徒……协助景龙处理政务。你脑子清醒,景龙若……若一意孤行之时,你劝谏着点儿……我将闾丘封给你和灵兰,那里离国都不远,也……好照看。”

徐朔一惊,忙跪下,“是。”

徐侯闭上眼,气若游丝:“至于你的那点兵……将军黑臂戍边期满,我已让他回来,帮……帮你管着。”

徐朔点头,“是。”

后头众公子窃窃私语,但明里暗里都有些眼红。

——想想这也很合理。当初徐侯“遇刺”,公子朔奉命捉拿刺客,到头来却交了个白卷,刺客一根头发都没揪回来,可见他虽有匹夫之勇,军事组织能力不敢恭维。

司徒之职,官位不可谓不大,主要工作是治民事,掌户籍。

徐朔此前的少司徒之职,实为辅佐,虽能带少数兵马,但终归是个卖力的活儿。

徐侯将他一手擢升,没了兵权,有了地位。此后专心做文职,也可算是前途无量。

更何况,还有一块邻近国都的、肥沃的封地!

虽说是给他和灵兰两人的,但灵兰才几岁,还不是公子朔全权打理。往后灵兰出嫁,总不会把土地也带走。

徐朔活了二十岁没有封地,不免一直耿耿于怀。若在此前,他定会感激涕零,谢君父恩。

但今日他却有些别扭,觉得这“恩”,来得有些突兀。

他望着宫闱华丽,想起自己院子里那两个人,更是心虚,不敢乱说话。

徐侯只当他乐傻了,宽容地笑一笑,闭眼休息了一会儿。太医端来一碗药,喂他喝了。

徐朔忽然起念。太医……

将那太医打量一番,没看出什么蹊跷来。他也不知该怎么找机会问。

他跟夏偃没什么过硬的交情,“寻太医”这个念头只是闪了一闪,便隐入胸臆。他专心听徐侯讲话。

“后宫众夫人,”徐侯突然闭眼发话,“没有子嗣,又愿意……愿意随我而去的,就都风风光光的办了,不许怠……慢,越点礼也没事,天子不会管……让她们漂漂亮亮的陪在寡人身边……嗯,还有寡人的倡优、乐师,那几个会跳舞的西域美人……我想想……还有那个变戏法的,叫什么来着……”

国君逝世,让他生前喜爱的人陪葬,原是上古传下来的风俗。眼下虽然已不太流行,但也是算是“自古以来”的正常流程,只要不做得太离谱,很少招人诟病。

更何况,确实有人是自愿殉葬的,只求死后继续背靠大树,永享荣华。

太史坐在角落里,刀笔在手,一字一字的,把这些要求都记下了。

徐侯精力不济,说了这么多话,已是衰弱不堪,无力挥挥手指。

众人会意,起身告退,免不得又说了不少场面话,君父一定会好起来的,如此等等。

徐朔待要回身,忽听后面叫:“阿朔。”

他驻足,恭敬回头:“君父。”

徐侯看他良久,涣散的目光中忽然露出些许阴鸷。

“行刺寡人的那个美人儿……你上次没捉住,寡人不怪你。”

徐朔心跳加速,赶紧做出羞愧的表情,点头谢了。

“以后若……若捉住了,寡人还要她。就放在……放在棺椁外面吧。穿……穿媵妾的婚服。”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徐侯还是放不下那具年轻活力的身体,就算到了地下,也要得到。

徐朔心中拧结,抿嘴沉默,不愿意做出不可能实现的承诺。

徐侯知道他向来不拘礼节,也知道他从来不敢违抗自己的命令,便当他默认了。

“还有……还有,”徐侯的神色更加贪婪起来,好像从徐朔脸上看到了成山的金子。

“你的母亲……寡人也放心不下。我让她做国夫人,免得她日后无依无靠……她知道寡人升你的官,封给你地,一定很高兴,嘿嘿……”

徐朔悚然一惊,咂摸到了言外之意,不由自主退了一步,后背遍然生凉。

徐侯打个轻微的手势,一队禁卫来到寝殿外,躬身对徐朔行礼。

“嗯,让他们跟你回去吧。见了你母亲,就说寡人很惦念她。她会懂的。”

*

“二位公子回来了!”

一院子人已成热锅上蚂蚁。刚刚捉住一个疑似叛变的家仆,徐姬优柔寡断,还不知怎样处置。赤华和夏偃身为嫌疑之客,更不敢擅自做主。

正焦头烂额时,听闻徐朔归来,大家都松口气。

可门一开,所有人都傻眼了。

徐朔身后,除了随从、乳母、灵兰,怎么多了二十几个雄赳赳的宫廷禁卫?

黑熊他们机灵,刚闻到官兵的味儿,就都躲到了犄角旮旯里。

只有那些老妪老仆,愣在当处,不知该不该给请进来。

徐朔跨进门,双手僵硬,面色如霜。

他心知肚明,徐侯派这些人来,只有一个目的:监督徐姬自裁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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