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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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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偃在十八般炼狱里滚了三四天, 终于一点一点脱身。

在某个微风徐徐的早晨, 他从蒸腾的岩浆里挣扎出口鼻, 用力呼吸一口清凉的空气, 认清了东南西北上下左右。

低头一看, 自己身上暖融融的, 盖着那件狐裘领子。赤华在他身边抱膝而坐, 睡得正熟。

她小巧的鼻翼点在膝盖上,不时翕动一下,罗裙的布料被她吹得一皱一平, 好似潋滟水波。

这几日一直靠她看护。虽然她照顾起人来并不熟练,但对夏偃来说,已经像是天宫三日游, 飘得他找不着北。

她学东西学得很快。汲水、烧水、拾柴、铺床、编织绳索, 已经做得像模像样。但代价也不小:她的白嫩的手背上有几道荆棘划出的血痕,衣襟裙摆撕出了小口子, 眼睛下面两圈青黑。

可即便是沦落至此, 她也从未放弃了仪容:一头秀发始终打理得干净, 用手指梳通顺, 一丝不苟地挽成简单的髻, 插上白玉质的笄;她每日早晚都去溪边洁面, 也许还曾擦净身体,因为夏偃注意到,她回来时, 袖子里的肌肤总是潮湿的;无事时, 她找来粗糙的石块,慢慢将断了的、没断的指甲一一磨平,露出圆而轻巧的指尖,碰他身体的时候,也不会划得疼了。

夏偃扶着钝钝的脑袋,暗骂自己不争气。怎么以前都皮实得像块砖,偏偏这次遇上她,烧得空前绝后,让她见识了最狼狈的样儿。

他忽然全身一震,想起一件极其致命之事:这几天里,他如厕是怎么解决的啊……

这个念头像一股泥石流,把他重新冲进火焰山。他捂脸往地上一坐,思维罢工,拒绝深入思考这个问题,又昏睡过去了。

*

赤华被他的动静弄醒了,一睁眼,夏偃没好好躺在铺位上,反而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蜷缩在一个树桩后头,脸上神色不太好解读,似乎是痛苦得快哭了。

她默默叹口气,心道,这孩子又逞强了。

这几天他高烧,吃喝睡觉都靠她照顾,唯独如厕这事,死也不让她靠近,非得自己摇摇晃晃站起来,还一走走老远,不知藏哪儿去。赤华脸皮不厚,当然顺水推舟,放他自生自灭,但每次不免捏着一把汗,生怕他倒在哪儿起不来;直到看见他头重脚轻、踉踉跄跄的回来,才连忙过去扶一把。

此时此刻,看他这倒地的姿势,估计是又想“自力更生”,奈何心有余力不足。

她忍不住乐了,蹲下拍拍他肩膀。

但她不敢用力,拍得太轻揉了,夏偃没睁眼,反而哼哼两声,大概觉得挺舒服。

她还想换个姿势叫他,忽然却耳尖地察觉到,不远处的树林里,似乎有……什么别的声音。

人声。有人在说着什么。

赤华刹那间寒毛直竖,也顾不得温柔了,脱口大叫:“阿偃!”

荒山野林虽然陌生,但有夏偃在侧,她也并不是很怕。但人声是头一次听到,她纵然再无经验,也不难猜测,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顺手抽出铁剑,却不知该指向何处。

夏偃睁开眼,却没动地方,耳朵贴地,听了一阵,扑哧一笑。

他的嗓音尚且粗哑,低低的安慰她。

“别怕,不是人。是一种叫琴豕的兽。它惯会模仿别的声音——鸟兽、人声、雷雨、风霜之声,它都会。这东西温顺胆小,不伤人。平日里也罕见,想来整个柘林里也没有几头。今日听到,是好兆头。”

赤华半信半疑,“真的?我没听说过。”

她随后自己笑了。深宫里锁了这么多年,认识的鸟兽屈指可数。跟夏偃比,她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么。

再仔细听听,那“人声”果然含混不清,重复着一个调调,越听越像兽音了。

她终于放松了手臂,将铁剑插回鞘里。

夏偃目不转睛地看她动作。她手指极白,握在磨损青灰的剑柄上,对比强烈,好像阴霾的云朵中,栖着一只洁白的飞鸟。

但她的动作生涩无比。剑鞘对了几次才对准。夏偃看得提心吊胆,生怕她用那剑刃误伤了自己。最后终于还剑入鞘,他猛出一口气,比赤华还高兴。

在“危险”来临之际,她毫不犹豫,用这样生涩的动作保护他。

他忽然伸手,轻轻按住赤华手腕。

“你这样持剑,容易脱手,也容易伤到自己。”

其实并没碰到她多少。但这种老师傅般的成熟让赤华莫名局促,想到他掌纹的触感。

还是假装用手撩额发,顺便挣脱了他的手。

她笑问:“那你说该怎样?”

虽然夏偃对自己的身份讳莫如深,每次问他,都跟要他命似的,好像拷问一个雉龄儿童,“你到底是喜欢父亲还是喜欢母亲”,然后看着他瘪嘴要哭——让赤华颇感罪恶。

但她也看出三五分端倪。这孩子定然经历丰富,在霜雪里习练过,在多少困境里摸爬滚打过,是一块锻熟了的铁。

对于“怎么使剑”这种事,他才是专家。

而且是动不动就脸红害羞的专家。得捧着。

她又抿嘴笑了一笑,说:“你教教我,虽然未必有多大用,也让我胆气足些。”

果然,年轻人的一颗纯净心,如同春天的火,一点就燃,一捧就亮。一句“你教我”,夏偃立刻忘记全身酸痛无力,一骨碌正襟危坐,随手折了身边一根又长又直的树枝。

“这样。”

赤华看不出区别。不就是拿东西么?她拿笔,拿针,拿拨火的铜棍,都是这样啊。

都是一只手五根手指,有什么不同了?

她自己琢磨了半天,半是疑惑,半是失望,终于说:“你别怕得罪我。该批评批评。不然——不然我不学了。”

从古到今,只见过先生罚学生——“你再淘气,我不教了,还要打你手心。”

没见过学生威胁先生的。

可有些人偏偏吃这套。夏偃听了这话,像是得了个免死金牌,这才放心大胆,严肃指出:“手臂要直,手腕要有力。比如……”

他甚至都没动地方,手里的树枝轻轻一挑。赤华手中的剑就开始乱晃,眼看要弃她而去。

她慌忙站起来,笑道:“不成,这次不算!我还没准备好!”

说毕,双足稳稳地分开一尺半,眼看鼻尖,鼻尖指着平伸的剑尖,眉尖一蹙,好像前方真有凶悍的敌人。

在摆正姿势的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心中似有什么东西打通了。

贵族男子们都要练剑术,练射御,练作战的本事。她不止一次见过荆旷,还有其他几位公子,在剑师的指点下,阳光里挥汗如雨。

她从没想过,自己也可以像他们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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