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修罗场了吗(十二)(1/2)
林见欢目瞪口呆,呆呆望着云霞散尽方向,良久回神,回头对伶舟归道:“你看到……”
风姿无双的美人显出呆相原形,十分可爱。伶舟归抑住指颤,毫不勉强地轻浅一笑,袖手离琴。可到底已被瞧见了,林见欢矜傲道:“抖什么,怕了?”可伶舟归只是低头顺她应着,并不多语,看起来不是太想说话争吵的样子,于是侧首补道:“祥瑞之兆,有何好惧。”
伶舟归只是又低低应了,随之站起欲回。
林见欢咬牙,扑过去扒住她,恶声恶气道:“我是鬼啊你跑那么快!”
“不是。”伶舟归止了语声,回想片刻郑声道:“很美。”
“我只是累了,想尽快回去而已。”
远处一阵喧哗。
二人都未在意。林见欢再不迟疑,一把抓住伶舟归的手,边道:“你是多久没碰了,生疏至此么?”
“别碰。”伶舟归道,手灼痛着蜷缩,躲过林见欢的手背在身后。
“你!”林见欢本有些恼,却忽然忆起方才弦断那一声响,便不由分说强扯过。本就白皙的手失了血色更加苍白单薄,指尖却有一抹妖冶红色滴下。林见欢僵了僵,道:“叫太医。”
“小伤,不必。”
“你说过不讨厌我。”林见欢突道。
伶舟归虽不明她为何说起这个,但答道:“不会。”
“只是一道小伤,那你躲什么?怕我伤害你还是只有冉秋能替你治,亦或你也只肯为她受伤?不会不是的话,我不是无担当的人,看过太医随你回去休息,反正见不到我你就不累了。”林见欢蔑笑着道。
太医很快被传来,见是如此小伤倒也没说什么,开了些伤药,道:“娘娘可还有吩咐?”
林见欢拨着新染的鲜红指甲,话里有话道:“顺便诊诊脉吧,明妃似乎受了惊,弹个曲都在怕。”看似是说给太医听,实则全是道给另个人。眼尾微挑,斜睨过去,霜白的指节仍未恢复颜色,依旧紧紧蜷着,似是难以伸展。
太医领命再看,隔帕搭上腕脉,原以为是走个过场开些安神药便是,这一探却发觉真有蹊跷。不禁端起凝重神情,林见欢瞥见,不料真有异,漫不经心的表情消去,问道:“如何?”
“且待臣再看看。”
再道声恕罪,离了腕就要探向手,可被躲过了,讪讪请罪一句,看向林见欢。林见欢不负人望,冷着脸走近按住人,紧箍另只皓腕,沉声道:“看!”
老太医看了看两张冷脸,犹豫片刻,权衡了一下哪个更不好惹。手便果断又探了出去。
“你是不是真的不会体谅他人?”伶舟归不再挣扎,神情又如死水般,平平淡淡的语声教人心凉。
手下的脉搏虽平,林见欢不懂,也觉微弱与自己不同。又气又委屈道:“不识好赖!有病就治!能有人问就不错了,挑什么刺!”
说话间,太医已扯开蜷起的细指,捏捏看看,发觉竟在抽搐,结方才诊看,是郁结于心,积沉疴成疾,身伤心病,愈也难调。问道:“娘娘的手是否有过骨伤?”
伶舟归未答,林见欢先警觉道:“什么意思?”
既已权衡过了,倒也不怕再得罪,直道:“明妃娘娘的指骨断损过,虽已正过骨,但不可多劳,前些日子怕是又受过伤吧?日后万万要小心,如琴乐之事,亦少操为好。”
两张冷脸越来越冷,老太医屏气开好方子,大点的动作也不敢做,走时如赦,迈着不同年纪的步伐健步如飞地走了。
气氛沉抑许久,林见欢森冷开口,一字一句道:“谁做的?”话音似是藏着暗涌,抑着风啸。
“不重要。”
林见欢闻言低笑,仍制着伶舟归的腕,贴近直盯住她,素日黑白分明的明眸像是结了冰,缓声重复:“谁做的?”
“同你无干。”
林见欢笑了一声,使力狠捏了一下,感觉那微弱脉搏一怦,道:“你会知道有没有干系的。”
从来守时早到的人又急急离去,背影有那么些落荒而逃的意味,在林见欢看来。她面无异样地平静啜茶,相留却知她真正动怒了,虽林见欢平日里总是一副看着就不好惹的样子,总是气呼呼的,但林见欢真生起气来,往往不显山露水,是蓄而待发平地惊雷。
“去给我查,我倒要看看内刑监哪个蠢物有这么大的胆子。”
那时伶舟一氏虽失势,身处深宫的伶舟归也受到波及,却也不是能随意上刑的,宫中谁人都知那时盛宠,哪个奴才会这么不开眼对一个从无恩怨甚至可能再复恩宠的人下手,必是有人授意。
可就算是替人拿刀,刀也究底是拿了,也砍了,哪怕不是真正主使,也绝没有放过的理由。自己站不好队,敢下手便该想到会有今日。
相留亦是明白的,但这其间必定牵扯颇多,但能在宫中动了人且不惊动上头,身后势力绝不会小,便犹声劝道:“主子,奴婢说句不当讲的,明妃娘娘自己都不追究,您又何必非要淌这趟浑水。况且您不是与她不交好……”望见林见欢脸色,这话到底没说完。相留这话已算委婉,宫中但凡有点眼色,甚至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林见欢有多不喜伶舟归。
“呵。”林见欢嗤笑一声,道:“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我厌恶她?”
相留低头,无声承认。
“这就对了,我的确很讨厌她。”
相留更不解,讨厌又何必要管呢,讨厌的人倒霉,不是该幸灾乐祸吗?
相留听到轻拨指甲的漫轻声响,既刺且漫不经意。与此同时,同这声响截然不同的的低韵声又道:“但她也不是谁都能动的。我可以讨厌,却不是什么猫狗畜生都可以。”
“你是不是还想同她一样告诉我与我无干?”
“真是如此么?婆娑堪忍,万般皆孽。我不厌她,才是真无羁绊。可我厌她,生了憎便有了孽,我们就不再无关。世上之所以诸多纷争,便是你多看一眼,多说一句,多听一字,多摘一花,多遇一人,你以为毫无关系,可就能偏偏交织一起。孽由此生,痴由此来,彼时你不懂为何,懂时便不可说。正如此时,我说了你却不懂。”
“万般皆孽。”
林见欢平静立身,倏然桀骜一笑,红眼猛然狠摔了茶杯:“我今日便要造孽!”
内刑监。
刑监不同其他地方人来来往往,总是死气的一进一出,或许因为腥气或冤孽,在此当值的宦者侍卫人人面带阴戾,少有肯给个好脸色的。
面色冷白的掌监坐在厅中,听着手下人回报审情。一般人进不到这里,能进来的都是将死之人。大多供认后直接处决,只有犯下大罪还需定夺的人在几司会审前,暂在此处收押。能至会审,必与国情有关。
新官上任三把火,掌监翻翻手中薄册,冷冷道:“就拿这些来糊弄我,年前的审议案录你等要藏着陪葬?”
“上监,年前的都已尘埃落定,并无再审之要啊。都是下头的人不尽心,落了昨年审录,您若是想观例情,阅旧卷,前二年前几十年录都仍存,也已修文精校过,您大可入案室一观。”
掌监冷冷一笑:“我就要前二年的。偏丢了这两年,你不要往下头推脱,在我眼中都一样。你等不是不尽心,怕是太尽心。”
底下的人正要再辩,厅外忽报有人来访。
内刑监几乎等是阎王殿,泰半人避之不及。掌监冷笑,想知道是哪个想死的自送上门。
老旧的沉重木门吱呀一响,这会客厅久未会过客了。随着声响,步入一娉婷宫女,衣着精细,一眼便知与粗使的宫女不同,必是哪位主子身边近侍。她没在意厅中陈腐,多看一眼也无,柔柔行了个礼,道:“掌监好。”
掌监不起身回礼,在他眼中只有两种人,死人和一定会死的人,因为人都是要死的,区别只在多久会死。他只道:“你是哪个宫的?”
“锦飏宫。”
掌监仍是不怎么在意:“有何贵干?”
相留面不改色,心头微恼,撑着笑道:“不知钱掌监身在何方?”
掌监现在才提起些兴,笑看相留口不对心,极干脆道:“死了。”
“死了?”相留很是惊讶的样子。
掌监喜欢看这姑娘变脸,比监中一群死气沉沉还不说真话的人好玩,幽声道:“前几日刚死,不只死了,死的也极好看,听说是年纪一大把了想不开,吊了白绫在梁上,伸着脖子套进去,跟王八似的,你见过王八吗?脑袋可以伸很长,死了脸色也跟王八似的,绿的发光。诶,对对,就你身上那个颜色。”
他本意是吓相留,相留听了这话先是笑后是怒,又气又好笑,却又不能发作,抑火问道:“敢问杨从监可还在?”
掌监冷瞪身旁人一眼,指道:“没死,这儿呢。”
相留看在眼里,心想好办了。同僚不和这种事,大可大小可小,有机会就搞。送上门的机会,这位性情古怪的掌监大抵也难脱人之常情,至少不会护短吧?
相留微笑看那从监,道:“不知杨从监可有闲?”
掌监不认得她,杨从监本也是不认得的,可自相留报出锦飏宫,他就认得了。他不认为锦飏宫那位找他会有什么好事,今日晨起便觉眼皮一直在跳,钱掌监知伶舟归复宠又已畏罪自缢,他早知自己得不了好,销了审录抱着侥幸心思,可今日相留来到,侥幸不再,他许是大限已至。
杨从监抹抹冷汗,道:“监务……”
“他不忙,监内一向空闲无事。”掌监笑眯眯打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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