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修罗场了吗(十一)(1/2)
折竹回到下房,她与芜绿同住一舍。
芜绿恰巧也在,正在桌边吃着点心翻着书本。她年纪尚小,当然是喜欢这些玩意儿的。估摸又是托了哪个采买的宦者出宫带的话本一类,看得极其入神,连折竹入门都没发现,拿着的点心都迟迟未送到口中。折竹放轻脚步,悄悄走到她身后,想看看这小丫头看的什么这般入迷。
可这一眼,她也愣住了。
字是字,图是图,穿插一起,排似题字。却是尽堪活色生香里,拥顾双栖过一春。
图画中人栩栩如生,眉目意动几透画纸,情意分明,绵绵如姿。折成一个奇异又令人心躁的姿态,羊乳一样的丰润双臂被捆缚在柱,诡中延艳。折竹忽觉喉焦心悸,有种灼烧心头的渴,丝丝缕缕舔灼脏腑。她又忽然想到那双沉静的眼。心中顿时一凉,暗笑自己在想什么,却怎也按不下那缕惊心。
轻轻点了下面前小丫头的头,把芜绿吓得掉了点心,慌张回头见是她才捂心长舒,还带一点惧意委屈道:“折竹姐姐回来也不说一声,唔,我刚买的点心。”
折竹微板着脸道:“你在看什么?”也是才发觉芜绿被她吓过但仍不褪红的靥。
芜绿微缩了缩,小声道:“我托他们买的话本,我拿到也真的以为是话本……”她翻过书皮晃了晃,确实是个话本名字。“可我打开,不知为何就不一样了。”
折竹舒口气,不是特意寻来的就好,也明白了怎么回事,多半是给错,于是道:“这东西不能留着,被发现了可是秽乱之罪,你去把炭盆拿来,我们把它烧掉。”
芜绿狠狠点头,现下靥上的红褪干净了,微微发白,将那图本如催命之物般连忙扔在桌上夺门而出。
折竹坐下,等着芜绿回来,目光落在了芜绿扔下恰巧半翻开的图本上,本是在想日后得多提点些,免得芜绿无知无觉又带些什么回来,这一眼却又怔住了她。这一页画着的,是两个男子。上头的艳诗偏还不知羞的述着分桃风情,好像这是件多么快活旖旎的事。
宫中对食之事她不是没听过,也知宦者去势于情爱一事许会变得喜好独特,真正看到还是第一次。她拿起图本翻了翻,男男女女男女皆有,姿态……不堪入目。现在她对宦者喜好奇特一事倒是相信了几分,至少这位大抵是。
芜绿很快小跑了回来,支开窗燃起炭盆,几息化作灰烬,折竹希望那些心思也是。尽管不是由此生,而是由此引火发觉。她的娘娘啊,不要再姑息她了,人贯来贪得无厌。
时间飞逝晚间。
虽说放了一天,但守夜依旧。自那日以后,折竹应她所言日日守夜。看着一个白日未见的人,折竹心头微动。
伶舟归正倚在床头看书,烛火将她素日微冷的神情融化。图画中那泫然欲泣的脸,忽然应对上了榻上人的。
“白日没歇好?”伶舟归道,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搭在书卷上。
“歇好了。”折竹低头应答。
“你的样子可不像。”伶舟归低笑。
折竹跪下不语。
“你做什么?我罚你了?”
“娘娘没有罚,可奴婢觉得该罚。”
“何事当罚?现在才反省自己没规矩的话,可已晚了。”
“奴婢知道娘娘不会在意此事,可不知娘娘是否会计较另一件事。”
伶舟归起了兴:“说来听听。”
折竹抬首,茶眸沉似浓凝琥珀:“奴婢对您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何种?”
折竹仍跪着,道:“娘娘真想知道?不会后悔?”
“说。”
折竹跪行一步近到榻边,揽明月下山巅,半跪着覆吻那修长的指节。良久放开,道:“这就是奴婢起的心思。”伶舟归神情没什么波动,道:“起来。”而后侧首:“日后你不必守夜了,换回原来的人。”
折竹苦笑,但也不再争辩,应道:“是。”
撩帐步出时,身后平静语声再响:“其余一切照旧。”
……
日子也照旧,很快到了春祭。
高台早已建起,彩幡随风飘展,国师步步踏上汉白玉阶。以高台为中,圆扩九九八十一盏莲火子火,在八十一根蛇形乘雾土柱上静静腾空燃烧,莲火种火在高台为阵眼,在碧玉莲座中绽灼。
上古大巫佐佑初代君之时,身伴一螣蛇。大巫死后,螣蛇功满,蜕凡身乘雾成龙,留蛇躯血肉化雨,骨化莲火,雨淋不熄,代代相传。胆化灵珠,可活死人医白骨,佩身可免妖邪,后人唤做灵蛇之珠,本是在皇家手中,可灵蛇之珠每用一次,便会归于天地云雾吸纳精华蕴灵,百年蕴成再归世,以至失传。尽管每代君王均会派人寻收,哪怕能传到下代,最后却都无一例外地用来医治,再归于天地,难免流落人世。
巫女敲起鼓,缶击亦起,国师执鹭羽随节声而舞羽舞。
白衣回雪,一动一拂皆如朔风带雪,一眼看去似飞羽满天,目及皆是无尘圣白。这本是女子的舞姿,在他身上却丝毫无妨碍,柔软身姿不输女子,无刚强却也绝不柔弱。
帝王身着玄衣,十二道冕旒贯玉似长虹,在国师舞完后沉步缓上玉阶,肃诵春祭之词。
百官长伏在地,叩应千秋:“愿冀颛,千秋万载!”
晨时春祭祭礼便罢,午间要亲踏春日农土,晚间则是春祭礼宴,这一日是片刻都不会歇的。除却帝王自己,国师这日亦要全程相陪,好歹有个共苦的人,还算不赖。
百官散尽回家休沐,帝王仍与国师同立高台。
国师见他不皱看起来也不舒展的眉峰,道:“陛下在忧心什么?莫不是外域又有了动静。”
初代君王的确平荡了八方,再无异邦,然而自二代起,苦寒的平海关外不知自何处来冒出一堆外域之人,自称神裔,反说是冀颛夺了属于他们的天下,本以为是初代败邦落跑叛臣,怎料其中一些人竟真身怀异术,也真招拢了一些不安分的佯装归安之人,不过大势之下,到底少数,不成气候,且又偏远难攻,便没放在眼中。岂料狼子不死心,几代之后,倒是成了些气候,但也不打紧,李家是开国元勋,显贵也忠心,李家祖上便守关,封侯袭爵抚远,从未失守,至今依然。
外域之人也极易辨认,不能混入关内,因其怀术者色目有异,不入关内便闹不出什么大乱,因此至今无祸。
帝王转抚拇指扳指,望远处道:“国丈在关,朕不忧心。”
李家不是代为皇后,但也算是常出了。武传为李家,文递则是伶舟一族,祖上也曾伴君作军师频出奇策,惜乎时过境迁。
国师笑道:“隐曜多虑。”
帝王微微扬唇:“朕看隐曜该多关心关心自身才是。”
国师无奈:“陛下明知隐曜不可有子嗣。”
帝王道:“找个相伴的人却不是不能,朕没有那般迂腐。”
国师只是摇头,不同风流外貌,道:“莫耽误人家,隐曜常伴陛**侧便好。”
帝王没有放弃,在想过几日叫人寻些适龄女子。他是后宫三千,虽真心只想予一人,但到底也不缺人,可身边从小到大的朋友身边却无一人,岂不是太孤独了么。
……
御案上铺着几张八分相像的画像。
珠帘后正是画中人。环肥瘦燕,各有千秋,皆是身家清白的桃李年华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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