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妹妹张青秀(1/2)
战后,张一枪评了一等功,而老八评了二等功,脑震荡及肺泡受损,成了残疾。
老八说,他已知足了,比起张一枪,比起其他牺牲的战友,他知足了。不经历生死,不会有这种平静。
部队回到北方后,老八转到部队医院,养伤近三年。养好伤后,他觉得他有能力去履行战友的嘱托了,他要去找张一枪的妹妹。
他妹妹来部队参加张一枪的追悼会的时候,老八还在医院,也没见着一面。
老八说,那种嘱托是一生的责任,没有张一枪,也许,他已躺在南国的烈士陵园了。
于是在我们去军训的前一段时间,他向部队首长提出转业申请,在我们到来的前一周,他的转业申请被批准了。
也许是部队的情结,也许是有利于战场创伤的修复,在部队首长提出来,能不能延迟三个月,再带一批新兵的时候,老八同意了。也许,只有经历过战场的人,才会理解,从战争中走出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战士将战场压力以精神传承方式传给后一辈。
我们军训结束离开部队的时候,老八没来送。老八说,他已没有眼泪,不会再伤感。因为,那些,对他而言,是一种奢侈的想法。
战争的创伤或者过分的悲伤会让人潜意识的去规避再碰到类似的场景。也许,一辈子,都不愿碰及。
我问他,为什么在军训的时候不讲在自卫反击战的故事呢?他抬头,看了看星空,说,不想提,就如不想听鞭炮声一样,可以不提,但永远也不会忘记。也许,这就是战争带给他的平静吧。
离开部队后,老八回到了他的家乡,去寻找张一枪的妹妹。
老八第一次见到张一枪的妹妹,是在她的家,按照张一枪留的照片后面的地址,一路问过来,那是在另一个镇,要翻过一座山。
他家是一个土胚房,一个厅堂,两个偏房,中原一带常见的老民居。父亲在张一枪入伍的第二年,因病去世。母亲在第三年随他驾鹤西去了,家里只剩下他们兄妹两个。
我们经常在感叹自己的不如意,可比起他们这样的家庭,又是何比的幸福。现实的纷扰不至于将自己变得一无所有,孤独一人。
或许,不愁吃穿的我们已经走得太远,以至于忘了当初为什么而出发。
或许,风花雪夜已经凭空多了喜怒哀乐,找不回自己。我们总在不安中寻求安全感,也许,更多是杞人忧天吧。
老八拿出张一枪给他的照片,泪已流出,他说,于他,眼泪不能代表坚强或者柔弱,只是觉得,只有眼泪,可以表达自己内心的复杂。为他的牺牲,为他的家庭,为他的妹妹,为他的责任。人,也许,有的时候,很多的感情就流在眼泪里,滴落地,化成泥,抽空了心。
张一枪妹妹怔怔地看着老八,嚎啕大哭起来。老八也流着泪,只是平静地说,“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妹妹”。
哭吧,哭吧,命运于她是如此的残酷,就如,迎面扫过一阵风,风吹起了一片片落叶,从身边飘过,凌空如画,终究又散落一地,杂乱,犹如某个愿望被吹散了,只留下残破不堪的轮廓。
老八跟我说,那时,他唯一一个念头,就是,她,张青秀,就是他的亲妹妹,这辈子,绝不让她在受到任何其他伤害。文字表达都是苍白的,但是,当老八讲这个话的时候,眼神是极其严肃、坚定的,这是一生的承诺和责任。
张一枪的妹妹当时刚中专毕业,还没有找到工作。张一枪牺牲后,县民政部门安排她到老八老家所在镇的镇办幼儿园做幼师。
老八回去跟爸妈商量,决定把张青秀接到家里,一家人一起过。爸妈非常高兴,多了一个女儿,多了一份欢喜。
差不多过一个多月吧,有天傍晚,吃过饭,老八和张青秀一起散步到幼儿园,跟张青秀做了一次长谈,包括今后的规划。
也许生活经历的磨难多了,张青秀那种韧性和坚毅的性格逐渐从失去亲人的打击中显现出来。她说:“命要如此,只能向前看,才能更好地活着,才能让逝去的人不再操心”。
是呀,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日子得往前过。
有时,对女性的偏见往往会低估女性在人生重大挫折面前的坚韧和毅力。其实,比很多男的强多了。
老八很高兴,自从住到家里后,他跟爸妈,弟弟再三交代,要照顾张青秀的情绪。看来,这个担心可以放下些了。
张青秀说,她喜欢幼儿园这份工作,跟孩子在一起,她可以转移很多东西,她不想离开家乡,张家只有她了,她要为张家在那里扎下根。
老八的质朴的想法是利用转业费,发挥自己的特长,到县城开家文创广告公司,把张青秀带到身边一起做,赚到钱后给张青秀在县城置套房,再存一笔钱,做嫁妆。
最后,老八只身到县城开了家广告公司,刚开始接印名片、小广告的活。张青秀仍然在幼儿园上班。
日子就这么顺顺淡淡地过了两年。老八的广告公司也渐有起色。一切如果按正常轨道走,应该会顺风顺水往前走。
在此期间,张青秀本想考个幼师证,因为中专读的是医护,非师范类,没办法考,只能一直在幼儿园当生活老师。
张青秀也逐步适应了在老八家的生活。老八的爸妈因为老八的回来,经济条件渐进好转,在村里慢慢地也扬眉吐气起来。特别是张青秀的到来,老两口那个高兴,又捡了个闺女,长得好看,又懂事,算是苦尽甘来了。
张青秀慢慢恢复了以前的模样。
张青秀说,从小,他和哥哥相依为命,哥哥在部队的时候,每个月的津贴都寄给她,习惯了在哥哥的翅膀下长大,突然之间,翅膀断了,天塌了,于她的生命而言,是莫大的灾难。尽管他哥哥牺牲后,得到了很多帮助,但都无法给她带来安全和归属感,就如一个浮萍,风吹着,徜徉在水面,没依没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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