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2）

嘉和帝没料到云侍郎半点都不拐弯抹角，皇帝心中的想法与断尘不谋而合，不过，他倒是要听听云卿这不妥又是从何说起？

“爱卿何出此言？”

袁太师位列三公之首，辅佐两代帝王，如今已是权倾朝野。袁家又出了一个杖节把钺的辅国大将军，牢牢扼住边关要塞。袁贵妃在后宫主断内事，六宫莫与为比。若是袁家生出不臣之心，这夷国是姓慕容还是姓袁都难说。

嘉和帝之所以视而不见，不是他昏聩。一是太师向来忠心耿耿，袁家从未逾规越矩；二来朝局稳定全靠太师坐镇，牵一发动全身，皇帝不敢轻举妄动；第三，此前皇帝病体难支，随时都有可能驾鹤西去，太子扛不起江山社稷，最终还得倚仗袁家。

虽然忌惮袁家，但又不得不倚靠袁家。

若是太子与袁家联姻，关系是稳固了，可外戚揽权的局面又将无可避免地延续下去，这才是嘉和帝心中真正的症结所在。

早朝时，他借风水之说暗指袁家势大，皇帝不但没生气反而对他的请求欣然应允，足见对袁家已心有芥蒂。

断尘看得明白。但妄自揣测圣意乃是为人臣子者之大忌，在御前他自然要换个说法：“臣斗胆，还请圣上恕罪。”

“但说无妨。”

“皇上破格提拔微臣，臣自当替皇上效力，万死不辞。臣下所言，若有不敬之处，恳请皇上宽恕。”

嘉和帝点头。

断尘深思半晌，才道，“前不久，袁老太君曾在栖云观问过一卦。凌虚真人卜卦时，微臣也在场。卦象所示乃雷天大壮，此卦单从卦面上看，上震下乾，震为雷乾为天，凌虚真人只道此卦预示袁家声威壮大，荣极一时。”

他话锋一转，“但依臣所见，却不尽然。《吕氏春秋》有云：全则必缺，极则反。坤为众，大壮在坤宫为艮止之象，袁家盛极一时，再降天恩，恐由盛转衰，遭逢灾殃。”

龙椅上的皇帝听罢这席话，不由为之一振。年纪轻轻的云游方士，对朝廷上下宫闱之中盘根接错的关系无甚了解，却能从卦象上简明扼要的点出要害，的确，非池中物。

袁家确实声势过大，他需要尽快扶持新的势力与之抗衡。能不能对此子多加栽培委以重任，嘉和帝还需观察一阵。

“如此看来，太子妃的人选还需再议。”皇帝长叹道，“找个机会也问问太子自己的意思罢。”

“圣上英明。”断尘躬身作揖，唇角微微上扬。嘉和帝果然没有因此怪罪他。

从殿外匆匆跑进一个小黄门，跪在殿门旁通报：“启禀皇上，城东胄曹史来报，袁将军的军队距城门还有十里，按脚程预计巳时一刻抵达城下。”

皇帝初闻此消息，激动得龙椅几乎坐不住。待他想起方才殿内的对话，心里头又有些不是滋味。

“传太子。”

冷静之后，皇帝在御座上对内侍道。

******

三年前，袁家军凯旋，嘉和帝亲自带领众臣登门迎接，以示嘉奖。袁家军战战功赫赫，威名远播，听闻大军回程的消息，城里的百姓更是夹道欢迎，场面一度空前绝后。

袁府的马车停在人群前端距城门最近的位置，大军归来便能最先得见，视野极佳。

袁夫人和袁姑娘在马车里候着，言晚从没见过此等热闹的场面，袁夫人见她好奇，又见围观的百姓在禁军的维/稳下还算井然有序。是以特许她带着帷帽，下车去凑凑热闹，当然，还派了一名婆子和两位丫鬟紧跟着孟姑娘。

言晚感谢舅妈的开明，她没敢走太远，就站在马车附近，以防被拥挤的围观群众冲散。

刚巧她站的位置周围，除了袁府的丫鬟婆子外都是女眷，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这让身负‘恐男症（系统冠名）’的言晚很是放心。

班师回朝的大军还有一段距离。时辰尚早，等待的百姓渐渐三五成群开始闲话家常。百无聊赖的言晚竖起耳朵认真听她们八卦。

头戴粉花的甲：“听说三年前袁将军大败东昭，回程的时候当今圣上可是亲自上东城门迎接。你们可有瞧见？”

身穿绿裳的乙：“别提了，当时我那婆婆不许我出门，生生错过了这百年难遇的好时机。今天我是说什么也要来。”

手提菜篮的丙：“那你恐怕是要失望了，皇上都多久没上朝了，哪里还能来迎接袁将军。”

肩上坐着女娃娃的丁：“我听邻居家的哥哥的表舅的长嫂的妹夫，也就是林尚书家的管家说，皇上近来身体大有好转，连着好几日都准时上朝，没准你还真能见着。”

最后一位话音刚落，前面就传来一阵骚动。大家不明就里，在禁军的引导下人群往后又让出几步。

阿虞紧紧护着言晚，脖子拉得老长往前看，“怎么了这是？前面似乎又冒出好多官兵。”

人群那端，有个又尖又细的嗓音高唱道：“太子驾到——”

言晚看见那头百姓还没来及下跪行礼，被禁军团团护住的一行人已往城楼上行去。

背着小女娃的妇人说到：“是太子啊。陈家娘子你真是没眼福了。”

“怎么会？太子啊！那是将来的皇帝，怎么说我也算见过皇帝了。”被点到名的绿裳妇人答到。

挎菜篮的姑娘扯了扯她的衣袖，“张大娘，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可莫要乱说。”

“就是就是，再说这大老远的，连人都没看清呢，谁知道哪个是太子 。”另一姑娘附和。

言晚不住莞尔。其实陈家娘子说的在理啊，见过太子那四舍五入不就等于见过皇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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