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赏味期（1/2）

郭子越独自坐在医院走道的长椅上, 表情漠然地看着尽头那扇窗户。

因为常年服药, 严以瞻的肠胃变得脆弱而敏感。加之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大、情绪来得也急, 他突发神经性胃痛，整个人登时疼得蜷缩起来，冷汗淋漓。

原来这个冷血蛮横的男人, 也不像看上去那样百毒不侵……那一瞬间, 郭子越差点以为自己要变成丰眠的杀父仇人了。

紧急处理完毕，打着点滴的严以瞻让人把郭子越请进了病房。

这位年过半百的富豪, 难得地允许一个外人窥见他的狼狈与虚弱。

“我想……”

“严先生，我知道您在想什么。不过我多嘴一句，您最好不要自作主张地去打扰丰眠。”郭子越站在床尾附近，表情平静，语气却不太好，“她这些年过得并不容易，也没您想的那么容易接受这些事实。”

“当然, 我作为中间人会试着推动这个进程。但一切都要建立在丰眠自己有意愿的情况下。您觉得呢？”

严以瞻胸口起起伏伏，嘴唇紧抿着, 半晌才点了点头。

郭子越说的无疑是对的，丰眠需要时间。

他已经对不起丰佳音了，不能再重蹈覆辙, 专制独裁、为所欲为地枉顾他人情感, 只为达到自己的目的。

从医院出来, 郭子越独自回到咖啡厅。面前的咖啡正在慢慢冷却, 男人却没有动它的心思。

再过不久, 这杯刚刚还散发着迷人香气的咖啡就会变味发酸。遇上挑剔的品鉴者，它会被当成泔水毫不犹豫地倒掉。

世间万物皆有最佳赏味期限。

亲情亦如是。

晚了二十多年的父爱，丰眠真的还要吗？

郭子越没有权利也不想替她做决定——虽然这个决定能让两个人轻松地走进感情的最后阶段、获得家人的祝福。

郭子越只希望丰眠过得快乐一些。

哪怕这种快乐的代价是让他变得辛苦许多。

他无意识地拿出手机，给聊天置顶的某个姑娘发出去几个字：

【我很想你。】

对方秒回一段语音：“阿越，我怕……”

丰眠那头是凌晨三点一刻。五分钟前，她从噩梦中惊醒，冷汗直接将睡衣浸透。

梦里，一个女人顶着张支离破碎的脸，浑身是血踉跄着向她扑过来：“小满，小满……我是妈妈啊……”

丰眠想躲，但偏偏抬不动脚也转不了身，她只能定定地站在原地，被女人掐住喉咙，呼吸不能。

这个噩梦毫无预兆地反复出现，贯穿了她整个童年与少年时期，持续到现在。直到成年以后，丰眠才在郭子越的鼓励下去了趟心理诊所。

医生很快做出诊断，她得了创伤后应激综合征，简称PTSD。

好在丰眠的病情和其他患者比起来不算严重。她除了梦魇这种创伤性再体验症状和因为分离焦虑导致的对伴侣过分依赖之外，再无异常。

而且每次做完噩梦，只要郭子越安抚式地轻拍着她的背，并且让她捏着自己的耳垂，就能很快重新入睡。

一句话，病得不重，且有药可医。

所以她那两年过得比之前二十年都快乐。

直到和郭子越分手。

就像郭子越了解丰眠一样，丰眠也了解他。

那年，当严以瞻毫不留情地说出“和他分开，不然我不能保证会把他怎么样”时，她选择了一种最万无一失的方式。

丰眠刻意扭曲自己和陈惟明的真实关系，在郭子越面前一次又一次地流露出对这个中年男人的依赖。

果然，这样的画面直接击碎了郭子越对两人关系牢不可破、无可替代的幻想……

都是旧事了。

此刻，郭子越那句“我很想你”及时拯救了困在噩梦中的丰眠。她求助一般地发了语音过去，对方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你把外放开着，我们随便聊聊天，等你睡了我再挂。”

郭子越挑了两人当年在一起时的趣事作为话题。

他说起丰眠看到好吃的就走不动路，食量巨大又好甜。有一回在半个月内胖了七斤，等定制的戏服塞不进去、角色被换掉后，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两个小时。

从这以后，郭子越只好出面当坏人，在保证营养的情况下严格控制她的饮食。更变着法儿地做低卡食物，练出了一手好厨艺。

丰眠不好意思听自己的贪吃往事，换话题：“阿越，你那时候天天对着电脑是在做什么呀？”

郭子越稍稍沉默了一下，才说：“玩比特币。”

比特币？

那可是四五年前！

丰眠虽然不太关注这些，但也知道最早玩比特币那批人如果脱手时机得当，可都是赚得盆满钵满的。

“原来你瞒着我挣大钱呢！亏我还给钱你当作家用。”她不满地说。

“我挣的那可是老婆本。喏，你现在住的房子就是靠它买的，装修和琴也算。再满意了吗？”

丰眠还在嘟囔：“谁要你老婆了。”

“由不得你。”郭子越轻笑，继续解释：“我当时从家里出来是爷爷打了赌的。靠自己能力挣到一千万，他就会放我去做想做的事，不再干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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