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2)
似乎人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象某些阔别良久的场景,未见之前已有三分胆怯,怕从记忆中勾连出的熟悉的一切已不复存在,因而那唯一的一点念想也变得空空落落。
当徐茉真切地重新踏上这条童年的旧街道,扑面而来的竟不是陌生和殊异,相反,这里的一切似乎还是六七年前的样子。熟悉的招牌和店面,极其茁壮、枝节遒劲的梧桐,甚至那水泥浇筑的路面仍带着细小的龟裂。
她踩着路边碎石往前走,偶有几辆车开过,掀起一小片扬尘,阳光穿透,留下细碎的微粒。她恍然进入了不久之前的那个梦境,竟分不清时日。
麻将馆门口,老人慵懒地在树荫里坐着,一只小小的矮桌摆在一边,天线拉得长长的收音机放着评书,凉茶随风微微晃起涟漪,手里的凉扇好似随之打着节拍。
鞋店的女主人似乎还是那位,趴在柜台后恹恹的,像是被酷暑带走了活力。徐茉想起童年时母亲常来这家定做皮鞋,要细致地量脚的尺码,画鞋样子,选好鞋的款式,约定过多少日子来拿。那时的女老板总是精神十足,和母亲议价时口才很好,然而母亲是在精打细算中成长起来的女人,总是讨价还价的常胜将军。
这时候女老板会无奈地笑,是那种对每一个熟悉的老顾客惯常露出的。
那些人和事似乎被时间宽待,如同封冻的玫瑰,就算轻微褪色,也依旧鲜艳熟稔。
他们还是如此,徐茉自己却有太多变化了。她不知该为留存的熟悉开心,还是应该对不同的自己流露感怀。
仿佛只是一晃神,她就来到了那个岔路口。
原本是杂货店的那家屋子卷帘门上紧紧地拉到了底,挂了锁,门上贴了一些随意糊上的小广告。一块引不起注意的破旧告示牌上写着“老屋转让”,应该有些时日了,字迹明显被风雨打得斑驳,挂下的残余墨迹宛如伤心人脸上的泪痕。
老冰箱自然不在了,童年里廉价却好吃的冰棍被时光蒸发在了炎炎的夏日。若没有人提起,徐茉确信自己已再想不起那些花花绿绿的包装。
她犹豫着踏入岔路口后的那条小巷,旧书店的手写标牌还掩在伸出的屋檐下。她轻轻走近,鞋底与门前青石板撞击出清脆的声响,和心跳声有些微妙的重合。
除却树上一声声拉长声调的蝉鸣,这夏日显得极静,她的脚步声惊动了店里的主人。老爷子躺在门口的藤椅里,鼻子上架着一副老花镜,长长的绳子垂下来,肚子上反扣着一本书,脚边放着一瓶绿色花露水,空气里有淡淡的气味。
见她走近,老爷子推了一把眼镜,热情招呼道,“小姑娘,买书吗?”
看她只是愣着,又说,“快进来啊,店里有电风扇,凉快呢。”
几年不见,嗓音言语却未变,又令人想起那个腰杆略略弯曲,精神却矍铄的老人。
徐茉终于笑了,应道,“好。”
走进店里,一架落地的电风扇正摇摆着吹风,书架的摆放还和多年前一样,靠墙三只,不大的屋子中间竖着两只,把空间占得满满当当。
二手书散发着历经辗转后的纸墨香,不同于新出炉的那种,但也别有韵致,爱这种感觉的人就会很着迷。
童年时在这里消磨时间的记忆纷至沓来,徐茉仔细地扫过脊泛着黯淡的黄,角上微微蜷曲,抽出来翻开读上几页,内容照旧吸引人。
徐茉选了几本,几乎捧了满怀,于是抱着去结账。老爷子心算很好,三两下就算好了总价。
付完账后,徐茉想了想,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提起,“王爷爷,说来我小时候也常来你这家店呢。我想你大概不记得我了,不过那时候我一上完作文班就来你这儿,你还老请我吃冰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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