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完结）（1/2）
晏春秋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迈步，离洞口越远，便越发一点光都不见，到最后以他的目力也看不清了，只能摸着山壁一直向前走。他越向山洞深处走，身上的蛊虫便越痛，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这次轻信究竟都给他带来了什么。他闯荡江湖至今，比今时狼狈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却只有这一次，让他这么痛，痛到心中竟生出软弱念头，想自己这次若是没有来，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可他心知，世间事是没有如果的。
何乞酒其实很少喝醉，他酒量甚好，平日里喝酒，也总是酒气上脸后就停了，不会醉到不省人事，但上元节那一夜，晏春秋有意灌他，又拿了最烈的酒，最后灌醉了何乞酒，想要看他的笑话。
何乞酒醉倒后坐不住，枕在了晏春秋的膝上。他半闭着眼，面容潮红，呼吸间都是醺人酒气，晏春秋笑着问他有没有喜欢的姑娘，问了几声，何乞酒才醉眼朦胧地睁开了眼，眼角泛红地瞥了晏春秋一眼，怪这人扰了自己清净。晏春秋又问了一遍，何乞酒没有说话，只是慵懒又带着点得意地对晏春秋一笑：我就是不说，你能奈我何？这一笑里，晏春秋心上拂过柔软又轻暖的风，落下厚厚一层花瓣，他看着何乞酒眼睛里随着眸光流动的醉意，终于不再问了。
他没有看成何乞酒的笑话，却还是忍不住笑，伸手紧了紧何乞酒围着的大氅，想：原来你何乞酒也有这么粘人的一面，像是膝盖上窝了一只毛茸茸暖乎乎的猫，舍不得赶他下去。
但他不问了，何乞酒却忍不住要来招惹他，伸出手抓住了晏春秋手腕，对他说：“我没有喜欢的姑娘……可我有喜欢的人。”他实在是醉得不清楚了，连这种话也敢说出口，像是独揣珍宝的小孩，清醒时还记得收敛，醉了后却忍不住炫耀。再往后，他就只是看着晏春秋笑，不肯再说话了。晏春秋伸手将何乞酒耳边的一缕发丝别到了它的耳后去，指尖触到了何乞酒面颊。他像被烫了般收回手，看向夜空，举杯对星河，感觉自己也有些醉了。
从前有多好，失去才会有多痛苦。他纵是在黑暗里又哭又笑，狼狈万分，也无人看见无人知晓。
这条路这么长这么静，足够他反复回忆与舍弃。晏春秋走到了路尽头，已不知过了几天几夜，长久的疼痛和**一起耗尽了他的力气。他强撑着最后一股意气走出了山洞，晕倒在了洞口。
再醒来时，是阿云救了他。
阿云是苗寨人，她独居在寨内。她翘着脚坐在竹桌上，晃荡着腿吓唬床上修养的晏春秋：“喏，中原人，我劝你最好别出去，否则被别人发现寨子里进了生人，我可不会保你。”
待晏春秋应了，这少女却又无趣地撇了撇嘴，道：“我骗你的，我们寨子又不吃人，你能从巫眠山的蛊道里走出来，整片南疆都可以任你来去。”
晏春秋道：“晏某晓得了，只是还未谢过姑娘救命之恩。”
阿云一笑，对晏春秋道：“你们中原人不是喜欢以身相许吗？我看你长得也挺俊的，不如留在寨子里给我做相公。”
晏春秋道：“姑娘说笑了，婚姻大事，岂可儿戏？”
阿云板了脸，道：“我可没开玩笑，你难道还嫌弃我不够好看？”
晏春秋摇了摇头，道：“我并无此意，只是我几日后就要启程回返中原，自然无法在南疆成亲。”
阿云不高兴地跳下桌子，跑出了屋子。有少年喊她：“阿云，又是谁惹你生气了？”
阿云瞪了他一眼，道：“要你管！”
那少年被瞪了也不恼，只摸摸后脑勺，傻笑了几声。
晏春秋在屋内听见，只无奈笑了笑。
待他伤好要走，阿云送他，对他道：“晏春秋，你倒在蛊道出口处，所以我才会救你，而你之所以能走出蛊道，是因为你身体里有很厉害的蛊，连我也看不出来头，你想报恩，应该去找给你种下蛊的人。”
晏春秋想起了何乞酒，却只剩下一声苦笑，但他还是对阿云抱拳行礼，谢谢她告知自己此事。待晏春秋回到中原地界，和飞燕盟接上了线，被告知魔教已经消失，他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却又空落落的，说不出话。
汇报之人却没注意到他异状，继续说道：“我们打到一半，整座祭坛都开始下沉，山腹中的水灌进来，那些蛊池里的虫子都逃了出来。魔教中人日日养蛊，最后自食恶果，十之五六都被虫子啃了去。我们的人本就守住了出口，事情一生变就撤了出来，反倒没损失多少。次日我们的人再进谷去看……”他说到这，话语一顿，似是想起了当时所见惨状，不忍多加描述，只道，“已经没有魔教了。”
“十七爷，还好你没事，魔教教主也死了吗？”
晏春秋沉默片刻，道：“是，他也死了。”后面的话，他却已听不进去了。
晏春秋去了医仙谷，他来这里求一个答案。
医仙接待了他，和他相对坐下，对他道：“何乞酒，确实是我的孩子。”他向晏春秋讲述了一个故事。
医仙年轻时候，喜欢过一个来自南疆的姑娘，他和这个姑娘结了婚，还生了一个孩子，幸福地在一起生活了几年后，魔教的老教主死了，魔教的人找来了医仙谷，要让圣女回去继承教主之位，他才发现他的妻子原来是南疆魔教的圣女。
魔教与中原武林势不两立已久，在那之前，医仙对他妻子的从前身份一无所知。他一时又惊又怒，心中更是伤心不已，被冲昏了头脑，不肯听妻子解释，自己在药室内独坐了一夜。次日他出门时，妻子已经带着他们的孩子离开了。
那之后十数年，他们再也没见过面，直到已经长大的何乞酒找到他，对他说：“我要毁了魔教，希望您能助我。”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