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1/2）

皇帝只感到她将虚握的拳轻袅袅地抵在他的胸前, 没有什么确凿鲜明的抗拒意味，倒觉得有些难得的温顺。

这样旖旎缱绻的一方小天地，却正如那一句，一微尘里三千界, 半刹那间八万春。

他亲吻着她的唇，还贪心不足地用手抚挲她松散的发、一点胭脂红的耳垂、细腻如酪的下颌，与半高竖领未能遮住的一痕脖颈。

还是不够, 还是亟求更多，不由自主地拨弄着她领口紧系的那颗七巧灵犀扣子。

真是七巧，巧得他竟解不开!皇帝提心吊胆又躁动难捺：再试一回不成，她若察觉了, 又得没戏。

她没有察觉罢？皇帝坏心眼地张目去瞧她, 却见杨太后眉头深锁，眼皮上都尽是珊瑚色，依稀竟有点迷迷糊糊的情态。

皇帝意识到不对劲, 连忙松开她, 杨太后方才捂着心口，好容易喘过一口气，随即顿时大感丢人, 忙拿帕子挡住脸，便避过身要走到离这个人远远的地方去。

偏偏皇帝还不知见好就收, 非要把人拉住, 含笑逗她：“懵头懵脑的, 连换气儿也不会可怎么好…”

杨太后此时神魂归定了, 立即将秀眉一竖，回过头冷声威胁道：“再敢说，撕了你的嘴!”可惜尾音里犹带着点儿颤，哪里唬得住人。

皇帝看她实在是抹不开脸面了，总算意犹未尽地作了罢。又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往外间来，见她坐在妆台前全神贯注地抿头发，没话找话似的道：“上回送来的花笺纸，你用着如何？”

“还没用呢。”一叠纸有什么稀奇的？杨太后自不会承认自己是将它妥帖收着的，只随口道：“我偶尔写几笔字，仍是惯用玉版宣。”

皇帝便循循善诱道：“练字当然还是玉版宣合用。不过书札词赋，写在这花笺上，瞧着不是更加雅趣盎然？”

杨太后仔细想一想，抿笑摇头道：“我没有那个诗才，也无人可寄信去。”

怎么没有人，他竟不算么？皇帝怄得没法儿说，难道还得他明白告诉她，这花笺纸都是他自己一张张画出来的，正是为她时不时肯回他只言片语么？

没良心的!皇帝只觉真是明月照了沟渠，满腔郁郁地在窗前来回踱步。

杨太后嫌他戳在眼前，平白扰乱自己的心神，搁下梳子，忍不住道：“果真河清海晏，皇帝这般悠闲无事么？”

她还敢说这样的话，真当他是个没气性的了？皇帝决定直截了当地将正事儿告诉她，说完便走，绝不拖泥带水半点儿，伸手探向自己带来的那卷图纸，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到了旁边的一只盒子上：“这里头又是什么？”

杨太后一瞧，立即想起那边几案上的绣箩里还搁着二十来根挑剩下的绦子呢，可千万别叫他看见了！

心里头惦记着，口中便难免敷衍了：“不知道。”

皇帝却再度沾沾自喜起来，揣测道：多半是给自己打的绦子罢？

又竭力按捺住了，冷淡自持地想：倘若是就罢了，倘若不是，必定要认真罚她一回——难道自己在她面前，当真一点儿身为帝王的威风都没有了不成？

便当机立断地打开盒子，果见里面一条丝绦，取出来细端详，只觉做工也好，配色也好，唯独花样不适宜，不禁向杨太后道：“怎么选了方胜的？”

杨太后看他存心挑剔，心里头赌起气来，道：“我起先便说了，我这天和宫里的妮儿都笨，不会做这些，哪里入得了皇帝的眼？”

皇帝也顺着她的话，点头附和起来：“可不是个笨妮儿？我只要个同心回纹的，她竟然这都不明白!”

“你不要，还来就是!”杨太后装不下去了，面红耳赤地起身便要从他手中夺回来。

“谁说我不要了？”皇帝哪会让她得手，欣然自得地将绦子套在自己腰间常戴着的玉鹘捕鹅佩上，怎么看怎么般配，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一面还道：“熟能生巧么，让她多打几回就合意了。”

杨太后实在对他这份果于自信五体投地，甘拜下风地歇了这场嘴皮子仗。自己走到另一角的几案前，背对着皇帝，将俨然是罪证的一把绦子塞进旁边蕃人进宝图的顶箱柜最底层，才算放下心来。

皇帝这会儿心满意足的，就不嫌她冷落自己了，嘴角噙笑地跟着过去，打开那副图纸，拿镇纸压在案上：“来瞧瞧，喜欢这个格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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