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1/2)
皇帝要新建殿宇的消息传出来, 孟嬷嬷便觑着皇后的神色,道:“不知新宫殿是为冬贵妃修的,还是为即将临盆的方美人修的?”
皇后正一心赏看着托德嫔描的几幅花样子,因赞道:“你瞧吉利意头好的花样子, 其实翻来覆去都是这些,真真德嫔心灵手巧,经她笔下出来的, 就是格外不落窠臼。”
一抬头,却对上嬷嬷忧切的目光。
皇后无奈,玩笑道:“嬷嬷想知道,等皇爷来了, 我问他一声不就是了, 这又没什么可瞒人的。”
说得轻巧豁达,她心里头竟不是这样云淡风轻的:这几个月里,皇帝只有朔望两日必来凤仪宫看她, 旁的时候, 他连后宫都不曾进过。
至于贵妃冬小满,自晋封以后,皇帝既没有召她侍过寝, 也没有往长禧宫去过,这实在有些不寻常了。
幸而小满这姑娘心宽易知足, 衣食无忧, 每常还有长禧宫的宫人们陪着说话玩耍, 便千好万好了, 日日来给皇后请安时,脸上都是笑眯眯的。
可皇后不能这样万事不过心。莫说当日是皇帝自己跑到她面前,亲口说他心里头有了一个人,即便是像从前那些嫔御们一般,刚开脸,总要偏宠些日子。
难不成,是前朝出了什么大事?
却也不像。倘若真是那样,皇帝也不能每月都有闲暇来瞧她了。
恰好这日便是八月初一,皇后索性收拾起诸多念头,起身重新梳洗打扮过,一心一意地等候着皇帝前来。
皇帝从南囿出来,径直到了凤仪宫,一见着她,便笑道:“今儿气色好。”免了皇后行礼,二人一块儿进屋,皇帝又问:“我听叶御医说,前几天将你的药方子略作改动,换了两味药,你如今服着觉得如何?比从前的好,还是更不好了?”
皇后道:“我原本有些微不适的时候也少,御医的方子都以温养为主,如今调整了些,自然更好。”说罢,想了一想,又笑向他道:“皇爷近来政事繁忙,务必多保重身子,底下的人虽时时记挂着,许多时候又轮不到他们进谏,还请皇爷体谅他们的一片苦心罢。”
“怎么,是谁在皇后跟前多嘴饶舌了?”皇帝说着,放眼一扫,跟着进来伺候的王内侍登时两膝一弯,跪倒下去:“奴才不敢。”
“这可是错怪王内侍了。”皇后忙命他起来,又道:“是我自个儿有日子不曾见过皇爷了,如今看着你仿佛清减了些,故而才有这番话——冤枉了王内侍,原是我说得不妥当。”
“何必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呢?”皇帝其实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内里不免有些歉疚,温情地拉住她的手:“这些时日没多来看你,是朕…”
“皇爷把我当作什么样的人了?”皇后望着他,再笑起来时却移开了眼:“我从不肯怀着这样不明事理的幽怨呢。既为天子,江山社稷才是皇爷心中最重要的,除此以外,我惟愿皇爷多将养自己,闲暇时,再往后宫里走一走,姐妹们总是都盼着您的。”
她一面说,一面亲自拧了热帕子来,双手递到皇帝面前。
皇帝忽然感到一种怅然,伸手接了,随即便让屋中伺候的宫人内侍们都下去,这才迟疑着开了口:“皇后…”
皇后却仿佛有意打破这样的氛围,连忙去揭开被皇帝握在手里的帕子:“皇爷也不嫌烫么?”
皇帝往掌心一瞥,果然有些烫红了,见皇后又去内室找药膏,张罗着为他敷上。
皇帝便明白,有些话已经不必问出口——皇后同他,终究是疏远了。
已成不了至爱,他还企图着能成为至亲。
皇后垂着眼眸,感受不到他心里的波澜起伏,只默默地端详着自己捧着的这只手,片刻,将自己纤白的指与之紧密相扣。
皇帝指尖微动,而后用力地回握着她:“皇后…”
皇后抬头与他四目相对,仍旧是那样和煦温柔,语气平淡如常:“有一件事,我想问问皇爷,小满,是那个人么?”
皇帝一霎神色复杂,居然给不出答案:“…为何这么问?”
他害怕皇后可能会有的缘由,立即又道:“朕的皇后吃醋了?万万不必如此,凭她是什么人,都动摇不了你在朕心中的位置。”
多么熟悉的打趣私语。皇后恍惚是心满意足地报之以粲然一笑: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似曾相识…无可奈何。
她是不是过于贪心了?皇帝已经有这样一句承诺,她还想奢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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