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1/2）

七夕节过了有十来日, 便出了一桩让众人感觉颇复杂的事情。

一度为前八王妃朱氏之殁闹得寻死觅活、恨不能亲去为朱氏守陵的八王殿下，在短短数月后，又纳了一位侧妃进府。

这亲王侧妃与寻常侍妾不同，须要有圣旨准允才可封的, 八王只得老老实实地上书给皇帝，向他讨封。

按着规矩，礼部有司这时候便把待封的那名女子出身品行都查悉成册, 上呈天听。

一查可不得了：这位陈氏女子已嫁过一回人，和离书都是闹得鸡飞狗跳了方才刚刚到手的，更不要说，她还是犯官陈纵的庶女, 跟当今皇太后也算有些渊源。

皇帝气得牙痒, 散了朝便来找杨太后，却得知她不在天和宫，又立即往鹿鸣宫来。

杨太后果然在鹿鸣宫, 正慢摇摇地坐在秋千上, 和小宫女说着话。

皇帝两步走上前去，先扫了那宫女一眼，秀儿连忙缩着肩膀, 跟着王内侍一同退下了。

杨太后不高兴起来：“谁给你添的堵，你来这儿冲个小姑娘撒什么气？”

皇帝对着她也发不出什么火了, 拉长着一张脸, 便伸手替她推秋千：“一年到头都坐在这儿, 也不嫌风吹着冷。”

杨太后偏要拍开他的手, 自己下来站着，似笑非笑道：“不劳你大驾。好好儿的，为什么事亲自来找我？”

自然是因为想见她。皇帝却不肯这么说，七夕那晚过后，回了宫，二人又是桥归桥，路归路，他找机会见她，却总被她找理由躲过去。

好在这一回难得被他碰个正着，她的态度看着还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皇帝想了想，问：“那个陈氏，你瞧着为人如何？”

“是行二的那一个么？”杨太后便道：“我进了宫，就再没见过她了。小时候的事，大了未必不走样儿，做不得准。”

“倒也不尽然，三岁看老，本性难移么。”皇帝原也不是真为商量这事来寻她的，正要换个话头，就见杨太后摇摇头，一面往藤萝架下走：“好不好的，事已至此，你若肯答允八王呢，给个恩旨就是，不必大费周章的——我可是看明白了，八王这个人，是旁人越拦着，越要一意孤行，若轻轻松松地就遂意了，过不了多久，准丢到脑后不闻不问。”

伺候的人都被皇帝撵下去了，她只好自己动手，要拿一个杯子来倒茶喝。

皇帝却拉住了她的手：“朕不是这样的人。”

杨太后一愣，旋即笑着抽回手：“我又没有说你，你何必这么急急躁躁的？叫人看见了像什么样子…”

见皇帝犹是皱眉，她只得将斟好的茶递到他面前，软言细语道一声：“请用。”

皇帝便又忍不住冁然而笑，接过茶杯，在她对面坐下。

杨太后定定地看着他，等他抬起头来，方才垂下眼眸，道：“我只是可惜填进来的这些女人们…朱氏诚然是可厌，当初在闺中的时候，却也没有听见有恶名传出来。”

“你这又是仁慈得太过了。”皇帝道：“朱氏跟着老八任性妄为，是害过人命的。你呢，对旁人都极好，不过在我面前偶尔使些小性子，怎么能把自己同她相比？”

杨太后心里一颤：她没想到，皇帝竟然能看透她这点自己都未必说得明白的小心思。

面上却只乜他一眼：“你当我听不出来？你这是拐着弯儿地编排我的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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