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香（一）（1/2）

将近亥时末，四下一片寂静。

门外守夜的侍女打着呼噜，李青珞想着玄武印的事，愈发睡不着。

门窗紧闭，屋内无风，帐上挂着的香球轻轻晃动了一下。她看了一眼，伸手拨弄了下，香球咕噜噜一动，一股幽香飘了出来，她双眸半阖，忽觉一阵睡意袭来，缓缓垂下手，正待进入梦乡，便听到头顶一声轻响。

李青珞睡虫跑了大半，拥被坐了起来。

那声音应是从屋顶传来的，细听却再无声响，只门外婢女发出一声模糊的梦话。李青珞将那香球扯了下来，在指尖转了转，香球化为一堆粉末，逐渐转黑。她翻身下床，披上衣服，拿起床边发带草草扎了把头发。

月光皎洁如霜，她推开窗户，蹑手蹑脚地爬了一半，蹲在窗沿上，四下望了望，捏出一张符，深吸了口气，悄无声息地避开侍卫的耳目，接连翻了几座墙，就近跳上一棵树，离地好几尺。

巨树遮掩了月光，漆黑一片，李青珞在这伸手不见五指中听见了“咕”一声。她扶着树干的手一紧，低头，只见枝丫上安静地栖息着一个鸟窝，一只大腹便便的鸟蹲在巢里，瞪着眼睛打量着面前这个不速之客。

玄武印被供奉在明堂，四周把守森严，密不透风，李青珞的道行是初出茅庐的水平，不能保证自己来无影去无踪。她对着树上那窝大鸟自言自语道：“方才那人是冲着我还是冲着玄武印来的呢？话说回来，玄虚师叔和崔师兄也来了，你说他们会不会正守着玄武印作法，顺带给我放一放水呢？”

她自嘲似的挥了挥手，举目远眺，只见黑暗里茫茫一片嶙峋的鸱吻，一片接着一片如剪影一般绵延至天际。

皇城的正北方忽然窜出了一簇火光，照亮了那一片天际。

李青珞心道：深更半夜谁还在皇城里聚众燃篝火？

火光有暴涨之势，逐渐舔亮了四周的景物，在夜色中显露出九条张牙舞爪的金龙，簇拥着正中央傲然展翅的凤凰。

李青珞一愣，差点不小心一脚踹翻了鸟窝，大鸟惊恐地“咕咕”叫着冲火光处飞去。

不远处叫喊声此起彼伏：“来人！明堂着火了！”

“快来人救火！”

昏昏欲睡的侍卫被吓得魂不附体，乱做一团。黑乎乎的一大群人影中，忽然窜出一个黑影，飞快地朝着相反的方向逃出去了。

李青珞远远看清，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中途差点崴了脚。

那人也身着侍卫的衣袍，混在众人中没人发现，这会感觉到身后人追，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往后一扔。

李青珞不知他是人是鬼，见他突然扔了样东西过来，以为是侍卫佩戴的暗器，下意识侧身躲了一下，那暗器在地上半死不活地滚了几下，不动了——却只是一块石头。那人侧头挑衅地看了她一眼，黑暗里面孔也显得黑乎乎一片，根本看不清长得什么模样，一晃眼拐了个弯消失了。

李青珞扔出一道符箓，“追他！”

符箓自动拐过弯，墙角后传来一声闷哼。

李青珞得意洋洋地跑过去准备来个人赃俱获，然后发现那夹着符纸怒视自己的人有些眼熟。

她往崔玄释身后看了一眼，“人呢？”

“你捣什么乱？”崔玄释将符纸捏着看了眼，道：“这符不要钱吗？”

他身后确实黑洞洞空无一人，李青珞百口莫辩，只好说道：“我在这附近见明堂着火，过来查看，正发现有个可疑人……”

还没说完，崔玄释忽然将她扯到了墙后，“闭嘴！”

只听外头一阵整齐的脚步声走过，大约有几十来人，明晃晃的火光照亮了走在前方的人，背着手步子不急不缓，不像是去救火，倒像是去看热闹的，一身绯红官袍在火光的掩映下鲜艳得有些刺眼。

李青珞心底一惊：是来俊臣！

继而又有些疑惑：宫闱失火，为何来的不是禁军们？

等人全都走过了，崔玄释才将她往外一推，没好气道：“你深更半夜出现与此，也不怕惹什么是非？”

现在李青珞在自家地盘，底气很大，“这是我家，我在哪要你管？”

崔玄释噎了一下，犹自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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