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摇娘（十二）（2/2）

但她没能将李隆业拽开，李隆基握住了她手腕，压着怒意道：“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宅家只让她回城后立刻入宫觐见，而后面见父兄长辈，但不得私自出宫。她在上阳宫已经拜见过圣人，大人也已回宫，难道就不能到积善坊来吗？”

韦团儿只想拿圣人压他们这些小郡王，哪里考虑得了这么多。她好不容易将手腕挣出来，道：“这是规矩，请郎君莫要让奴婢为难。”

“规矩？”李隆基冷笑道：“规矩在圣人口中，还是在你口中？”

韦团儿面色变了变。

她早便听说他是皇嗣五子中最桀骜不驯不好对付的一个，当年在天津桥头痛骂了河内王武懿宗一顿，今日可算言传身教。

她再怎么嚣张，也终究是奴仆，李隆基再怎么落魄，也终究是皇孙。可以狗仗人势，狐假虎威，但忘了身份，便是不识好歹了。

李青珞揉了揉李隆业被掐紫的小手。经李隆基一提醒，她忽然想到，圣人一定是不会召见她的，那韦团儿为何故意要在这个时候让她回宫？

她道：“女史若有事找我，不防就在这说了，不然我回宫后，可还是要请过圣意再来积善坊走一趟。”言下之意，就是要找圣人确认。

韦团儿虽然也是御前女官，而且还是武皇家奴，但地位远不及上官婉儿，而他们好歹是皇室宗亲，武皇一向还算看重李青珞，在这种事情上，武皇不会大做文章，受到斥责的更可能是韦团儿。

韦团儿犹豫片刻，愤愤不甘地松口了：“圣人听闻县主前些日子受了伤，特意托奴婢送来一副药，让县主每日服用。”

李青珞心道原来只是为了送药，说道：“劳烦圣人挂心，我差不多已经痊愈了……”

韦团儿生硬地打断她的话，不情不愿地解释道：“奴婢说了，这是圣人的意思，奴婢只是代为转达，况且县主在上阳宫的时候出劳出力，圣人也十分赞赏，县主还是赶紧把药服了调养好身体吧，过几日可又要回道观了。”

李青珞从善如流地接过药并谢恩，眯起眼，唇边笑容一顿。

方才没有注意，现在仔细一看，韦团儿眉间仿佛有一股阴郁笼罩着，眼下也有两团乌青，不过区区几日不见，她似乎比初见面时瘦了几分，颧骨突出了些，就算是化了浓妆贴了花黄，也遮不住憔悴之色。

李青珞道：“韦女史，您还好吧？”

她这话是出于真心，可惜韦团儿以为她和方才李隆基一样，兄妹俩一个明着斥她，一个暗里讽刺，冷冷一笑，“不劳县主关心，县主照顾好自己就行。最迟暮鼓之时，若县主还不回宫，可别怪奴婢如实禀报圣人了。”她还不放弃狐假虎威。

李青珞说了声“谨遵圣命”，心里没拿她当回事。

“谢谢阿兄替我说话。”她又对李隆基道：“不过以后还是别和她正面冲突了，这妇人太奸诈，回头就要跟圣人说咱们的坏话了。”

“你不用担心这个。”李隆基一笑，神色里透露些许讥讽，道：“若是以前，我们这些人的生死只在圣人的一念之间，乾坤独断，左右不得。不过那是她披荆斩棘着谋求前路的时候，现在，她停下来了，到该开始顾忌身后事的时候，做什么都犹豫不决。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浮云蔽日隐匿龙蛇，这些众说纷纭的话，没有一句入得了她的耳。”

李青珞恍然大悟：“你是说，圣人想立太子？那阿耶岂不是……”

李隆基一摆手让她不要说下去，“武承嗣武三思虎视眈眈，更何况还有咱们在房县的三伯父，总之这也非我们能管得了的事，你心里明白就好。别告诉其他人，免得惹是生非。”

李青珞点点头，“知道了。”

……

李青珞回到马车上的时候，她袖口突然动了动，而后走出一个滑稽的纸人来。她抖了抖衣袖，大惊：“你什么时候到我身上的？你……”她想说你都听到了哪些。

纸人“谢煜”道：“该听的听了，不该听的也听了。”

李青珞打量着它，琢磨着该怎么灭口。

“别紧张，你现在应该关心你自己的性命。”“谢煜”不慌不忙道：“先跟我说说方才那女官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