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局（十六）（1/2）
这个谜团如鲠在喉, 而此刻终于狠狠地刺痛了咽喉。
谢煜替她回答了：“在我们之前, 就有人进来过。”
方才对峙无头尸体冷汗都没流一滴的李青珞此刻又感觉到了寒意，这种被人摆布的感觉让人思及至恐。棋局在她踏入房县的第一步起就已被摆下, 所谓的凌霄真人也只是一个被蒙骗牺牲的可怜人。
对了，就是在拿回玄武印后, 来俊臣火烧北邙山, 谢煜暴露了身份, 然后被迫离开了洛阳, 直至又在此处相遇。
再往里走，隐约能看见火光，原来两侧挂了一排壁灯，正在无声地燃烧。灯光照亮了墙壁, 这上面是一长串连贯而又栩栩如生的画，出自大家手笔, 多为给帝王歌功颂德之作。李青珞认出，这其中有一副与房县山洞中几乎完全相同，只是作画人手法更加娴熟，玄武印的形状细节无一不清晰入眼。还有一副画的是一群服饰怪异的人乘着牛马、甚至还有大象，正在通过长安城门，他们无不耷拉着脑袋, 神情颓丧而又充满屈辱。
李青珞道：“这应该就是中天竺王被俘的时候, 现在也应陪葬在昭陵。奇怪, 为何只有俘虏, 没有立功的将军呢？”
谢煜：“当时出使中天竺的使臣名叫王玄策, 因官位太低，史官没有为他另做传记，自然也入不了太宗的陵寝。你若仔细翻开记录，只会看到寥寥几笔记载而已。”
李青珞瞪大眼寻找着蛛丝马迹，“这些人里应该也有那罗尔娑婆了，为何不见他呢？”
谢煜道：“阎公画得再仔细，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况且那时候他还未崭露头角，应该只是个混在随从中的小喽啰。”
尽处是一个神龛，约有半人来高，没有任何刻字画像，只贴着一张黄符。
“这就是……镇压他头颅的地方？”李青珞站在神龛前，觉得这里虽然明亮，但反而更加诡异了。
特别是底下还埋着一个骷髅脑袋。
“或许吧。”谢煜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而后揭开了黄符。
纸符一离开神龛，立刻变为普通的纸张，化作一团灰烟消散在空气中。红漆木门缓缓打开，李青珞不由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生怕看漏了这个传说中敢用邪药弑君的胡僧到底长什么样。
——神龛里空无一物。
空气凝滞了一瞬。
“被盗了吗？”
谢煜紧抿着嘴角没有说话。
李青珞察觉到脚下的地面猛烈震颤起来。
墓道里卷过一道死气沉沉的气流，陈年累月的灰尘沙砾漂浮在空气中，从无穷无尽的墓道深处传来一阵低沉的长啸。那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怪物，正慢慢地抬起一只脚，又重重放下，一步一步走来。
谢煜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拽到神龛后，微微蹲下身子。李青珞探出一个头，看到了她此生都不会忘记的一幕。
他们方才走来的墓道一侧露出一条粗壮的腿，墓顶很高，上方是黑蒙蒙一团，这条腿便仿佛踏破了苍穹，从一团乌云中踩到大地，犹如一根望不见顶的擎天柱。巨兽慢慢走了过去，每走一步，地面都狠狠震颤一下。等它的身躯完全露出，李青珞才认出，这是一头巨象，象背上坐着一个半身赤裸的人，脑袋却是森森白骨。她像一只蜷缩于巨像下的渺小蝼蚁，不得不仰起头，才能看到此人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人好似发现了她，缓缓垂下头。
李青珞立刻缩了回去，不小心撞上了谢煜的肩。因空间狭小，这一撞有些狠了，她揉着额头轻轻地抽着冷气，小声道：“这家伙是怎么进来的？”
谢煜道：“它没有进来——仔细看，这具尸体是画中的那罗尔娑婆，而这只巨象也一样。陵寝中的壁画皆有灵性。”
李青珞定睛细看，果真发现一人一象与画中无异。
巨象从两人身侧声势浩大地走过，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两只蝼蚁。
她的手还被他握着，仿佛被一汪冰水包裹着。李青珞觉得有些奇怪，他的手太冷了，比自己都冷，但现在不是严冬。于是她试探着去摸他的额头，被他一把抓住了。谢煜带着浓浓笑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做什么？”
然而李青珞很严肃，不理他的调侃。“你别动。”她低声斥了句，接下来专心致志地摸索着什么。谢煜乖乖任她摆弄，李青珞生疏地摸了摸他额头，说了句“没发烧”，然后开始有模有样地把起脉来，谢煜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李医生，你发现了什么？”
李青珞看了他许久，才缓缓道：“别开玩笑了，你的阳气在泄露，对不对？”
谢煜面不改色：“是啊，前几日去了平康里，免不了漏个些许元阳了。”
这是李青珞头一回听他用这般露骨的话跟自己开玩笑，她脸霎时红了，转身想走，一探出头就见到墙那头露出条象尾巴，那罗尔娑婆还没有走远。她只好又转过身，怒道：“怎么补？”
“补什么？”谢煜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但看见她羞怒交加的眼神，瞬间就明白过来了，一股想大笑的冲动堵在胸腔里，奈何不能当她的面笑出来，憋得十分辛苦。他忍了片刻，正色道：“可能这个陵墓太冷了……”
“你骗谁呢？方才在三阙门外，我就觉得你的手不是一般的冷，还有上次在北邙山……”李青珞盯着他的眼睛，“你应该知道什么人才会阳气外泄吧？——别跟我说纵欲。”
谢煜：“……”
“是死人，还有将死之人。”李青珞逼问：“你是哪一类？”
“小县主，冷静，我哪一类都不想做。”谢煜微微后仰。他看出来了，她很担心自己，正因如此，也格外生气，特别是方才还被他戏耍了一句，“可能是没有宵练护体，这里阴气又太重的缘故。凡事都有例外，医生也不敢只看一眼就判断病人的病情呢，我要是濒死之人，还能在这和你好好说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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