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香(二十四)(1/2)
明崇俨换上官服, 戴上乌纱幞头, 臂间挽着拂尘,銙带十三挂钩系得整整齐齐, 这才走出了太史局,宫里来的内侍已经等了好一会。
他回头看了眼, 目光从殿内角落处一一浏览而过, 好似在打量着什么, 一旁内侍忍不住问了声, 他道:“没什么。吩咐下去,这里不许任何人进来。”
门很快被合上了,一丝光也透不进。
片刻,窗户被打开了, 李青珞一条腿跨了上去,作势跳窗而入, 身后李隆基扯了她一把,“直接从大门进吧。”
李青珞一惊,“这怎么行,我爬窗没关系,阿兄贵为郡王,还是别被别人看到了好。”
很好, 她还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李隆基抽搐着眼角道:“蠢货, 明崇俨已经发现你了, 所以方才特意撤走了看守的人, 好让你明目张胆地进去‘偷鸡摸狗’。”
李青珞默默把腿放下来, 推开大门,殿内果真空无一人。她道:“明崇俨既然发现我们在这,就这么放心让我们进去?”
“这殿内除了浑仪、巨晷,也就只是一堆记着陈年旧芝麻事的卷轴,也不怕你乱来。”李隆基又轻声说了句,“或许他有意让你知道这件事……”
李青珞没听到后半句话,专心致志地在书架上翻找。卷轴摆放得十分整齐有致,装卷轴的卷帙上系着象牙标牌,写着从武德元年到如今圣历三年的年号,每一年都有详细记载,包括官员调动以及诸州诸县发生的大小天灾。每一格上面都用天干地支标注,关于李淳风的记载放在甲寅格,找起来还不算麻烦。
这是一卷竹简,上面所记与李隆基方才告诉她的相差无二,竹简中却还夹着一份卷轴,卷轴入过潢,以防受潮虫蛀,可见这张纸上的内容十分重要。李青珞拆开系带,慢慢打开卷轴,这上面竟是与她在正清观藏书阁内看到的一模一样,而这份保存得更好一些。
卷轴最右下的角落里写着几个小字:推背图第二卦。
妇人、鹦鹉、猫儿……武周代唐,分毫不差!
李青珞一下子合上卷轴,似乎终于知道为何武皇会不顾一切地搜捕李淳风弟子。
“推背图么,原来这东西真的存在。”
她看得太认真,似乎忘了身后还有一个人,李隆基冷不防的出声让她吓了一跳。
他从她手里拿过卷轴,仔细卷上,“这只是一份残卷,应该有完完整整的一本梵夹。”
“梵夹?”
梵夹装订的书籍多写于贝叶之上,上下都用木板保护,稍显笨拙,但耐潮耐损,相传当年玄奘西行带回的佛经便是梵夹。
这似乎给了李青珞一些启示,“会不会被供奉在什么祠堂里?”
李隆基似笑非笑道:“明堂?”
李青珞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猜测得十分荒唐,闭上嘴继续翻找,果然接下来便全是永薇之后的记载,与李淳风再无干系。
“果然这里是找不到了。”她抬起头,眼神倏地一亮,“要不,我们去找李仙客?”
李隆基沉默了一会,将方才那卷轴小心翼翼地放到甲寅一格,将卷帙下的象牙牌拨弄到正面,做完这一切,才慢慢道:“你在急什么?”
见李青珞一愣,他又问了一遍,“又是翻墙,又是翻窗的,你在急什么?如今来俊臣虽已伏诛,并不意味着我们便能安枕而卧,你知道推事院新任少卿是谁?”
“是一个叫吉顼的年轻人,圣人有用不完的走狗良弓。好在他没来俊臣那般疯狂,在立储一事上也明确站在三伯那边,暂时对我们没有威胁……这些话多说无益,你应当也明白。”李隆基顿了顿,从衣襟内掏出了一枚玉佩,神色柔和了些,“这枚玉佩你带在身边。”
玉是精美的和田玉,上刻一朵李花。李青珞握在手心,上面还有温暖的体温。她点了点头,珍重地放进袖中。
……
李青珞轻车熟路地翻墙回了司属寺,好在司属寺内没有多少女子衣物,小官吏动作又慢,正巧碰上他捧着衣服过来。李青珞换上外袍,装作腰酸背痛的样子踱到屋外,前面的官署便是司属寺卿办公所在。
“哦,县主方才问有什么事情,臣走了一圈回来,倒是听出了一些名堂。”小官吏居然到现在还记着这件事。
李青珞点头道:“你说。”
“圣人将永泰郡主赐婚给了魏王,这是今早的事,好多人都知道了。”
李青珞乍闻“魏王”这名号,还以为是武承嗣,好一会才想起来现在的“继魏王”成了武延基,就是之前那个特意走到自己马车边来道谢的少年,倒比他爹顺眼许多。
武氏衰退,剩下一个武三思已经搅不动风浪,而武皇则有意让李武联姻,以确保两家和平相处。
难道武皇真的老了,已经准备……放过他们了吗?
她有些明白李隆基塞给自己“李花”玉佩的用意了,那是让她不要因这一点恩惠麻痹大意,而失了分寸。
李青珞问:“我可以出去走走吗?”
小官吏为难道:“这、宅家命令说,不能……”
李青珞“哦”了声,继续抄起了她明日份的《唐律》。
……
牢门发出刺耳的声音,锁链相碰,被人不怎么耐心地打开,而后走近了一个身着漆黑斗篷的人。
牢房内一根烧红的铁烙还十分热乎地冒着热气,他拿起铁烙放进水里,“嗞”一声让靠墙而坐的人微微颤了颤。
来俊臣慢慢蜷起一条腿,哑着嗓子道:“我的话,你带到了吗?”
黑衣人就这么安静地站着,没有出声,面上也没有任何嘲讽之色。
来俊臣提高了声音:“回答我的问题,明崇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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