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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
卫国公的过世，对他们来说, 不过是一件早已经历过的关于生老病死的寻常事，到了今生，心里早就有了准备, 除了轻轻哀叹一声, 却也无可奈何。
然而对于二皇子他们而言, 一代国公的离世，尤其是一个有权有势的大家族的家长的离世, 实在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况且, 那家子的接班人又那么明显地支持他的死对头, 所以韩遇着急, 也在情理之中。
第二日, 顾筱之早早起了身，陆庭琤不知什么时候已是回来了。看那样子，昨晚似乎并没有回来接着睡的意思。遇上这种阴谋诡计的事儿, 他倒是精神好。
虽然他们早就得到了消息, 但等卫国公府的人前来报信的时候，还是表现出了足够的惊讶和悲痛——对于演戏一道上，两人显然都已十分娴熟。随后假装匆匆收拾了一番, 便坐了马车往卫国公府而去。
国公府上，白幡裹素，哀声阵阵。里头正堂传来和尚们的梵音颂唱，外头的执事们忙碌的身影窜来窜去，又有前来吊唁的各路人马上前致礼……倒还算是一派井井有条的景象。
顾筱之与陆庭琤二人依礼去卫国公灵前肃穆地磕了头、敬了香，又与在灵前举哀的顾珏夫妇等人行了礼，说了几句话，这才转身出了正堂。
立时就有侯在那里的丫鬟和随侍迎了上来，顾筱之定睛一看，那国公府的丫鬟身后竟海跟着祖母身边的宝绫。
“二姑奶奶，老夫人与夫人们都在寿禧堂陪着国公夫人呢，老夫人特让奴婢来接二姑奶奶过去。”宝绫屈膝行了一礼，脆生生地说道。
到底没有真正撕破脸，这种面子情虽然恶心了些，却还是要适时地做上一做的。
顾筱之点了点头，回身看向陆庭琤。
“你且先过去吧，我去寻彻之，待会儿来接你。”陆庭琤垂眸望着她，眼中柔情点点，语气又轻柔得仿佛一片漂浮的羽毛。
顾筱之眯了眯眼，忍住那股子要起鸡皮疙瘩的哆嗦。
真是太恶心了，就算前世他们蜜里调油地那段光景，他也不曾这样当着人面做如此做作的表情，说这般酸掉人牙的话……姓陆的果然是豁出去了，不知昨晚韩遇又给他布置了什么任务，叫他这般“身先士卒”。
顾筱之扯了扯嘴角，也不搭话，跟着宝绫往后宅而去。
谁知今日好像赶巧了似的，注定要遇上些恶心人的事和……恶心人的人，真是膈应到家了……才转过二门，顾筱之一行人便迎面撞上了韩鹤晴。
“见过嘉元县主。”顾筱之不过愣了一瞬，便规矩地敛衣行了礼。
虽说膈应，她这礼行的倒是没有丝毫迟疑，毕竟人家的身份摆在那里，没什么好不乐意的。说起来，前世她歪缠有妇之夫确实跌份儿，可说到底也是被陆庭琤给骗了。
这叫什么来着臭味相投恶人终须恶人磨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
韩鹤晴却是没叫起，只拿一双清凌凌的眸子直直地打量着她，清冷而傲慢，仿佛一个高高在上的神女终于愿意屈尊一顾尘世间最卑微的杂草。
顾筱之倒也没傻傻地受着，过了两息不见回应，便自顾站直了身。
韩鹤晴见状，似乎才回过神来，美眸寒光一闪，似笑非笑地说道：“想见顾二小姐一面，还真是不大容易。”
顾筱之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浅笑盈盈：“我平日里是不大喜欢往外跑，怎么县主想见我么可是有什么指教”
“我给顾二小姐下了两回帖子，难道都没有收到”韩鹤晴依然是笑着，然而那笑意到了眼底却已是冰冷一片，“可见二小姐的奴才是有多疏忽了，这样如何当家”
张口闭口“顾二小姐”，却是不愿意随旁人叫一声“陆夫人”，可见这心里是有多不痛快，而且不过三两句话，就指摘起她的不是来……
如何当家
她哪是在意如何当家，叫谁来当这个陆府的家，才是她最在意的吧……
顾筱之眸光渐冷，这种虚与委蛇果然不大适合她，尤其是面对一个讨厌的人，实在太折磨人了，倒不如直来直去得好。
于是，她淡淡地回道：“倒是看到过那两张帖子，只是到底与县主不熟，故而未敢相扰。”
这话就差把那帖子扔她脸上了。
韩鹤晴高冷的面容瞬间青了青，微挑的唇角再也保持不住那抹若有似无的冷冷笑意，愈加冰凉地吐出几个字来：“看来我的面子，在顾二小姐眼里，不值一提。”
“我一直以为，县主是那高岭之花，冰清玉洁，不染尘土，如何会与我等凡夫俗子相交怎么我竟有幸入了县主的青眼”顾筱之也不怵她，紧接着第二张帖子便扔了过去，“可是我们真的不熟，这种客套大可免了。”
“放肆”
韩鹤晴身后的嬷嬷先就忍不住跳了出来，那架势大有上来缝她嘴巴的意思。
而顾筱之这边也并非无人可用，宝绫那丫头见势不妙，便紧赶着上前一步挡在了顾筱之跟前。
真是个好丫头
顾筱之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继而偏过头来冷眼盯着韩鹤晴，冷凝地说道：“原来县主今日是来耍威风的，这恐怕有些不大合适吧”
韩鹤晴眼风一扫，那婆子便讷讷地退了回去。
太沉不住气了
她颇有些懊恼，不过迅速调整了那濒临破裂的情绪，沉沉一叹后，冷冽地说道：“顾二小姐应当知道，我为何几次三番地找你，这种事情咱们不需要很熟。”
“所以……是什么很值得说道的事儿么”顾筱之唇角轻挑。
觊觎别人的夫君这种事儿，竟能说得如此清新脱俗……她突然有些期待，向来眼高于顶的嘉元县主，是否还敢将这事儿明目张胆地说出来——那就真是与陆庭琤绝配了，毕竟都是没脸没皮的人么。
不过，到底还是让她失望了……
韩鹤晴显然还要保持她的骄傲，那笔挺的身姿似乎更显修长挺拔了，高昂的脖颈扬起，仿佛一只高贵的天鹅。
她敛下眼眸，俯视着顾筱之，清清淡淡地说道：“顾二小姐，你不适合他，你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那个站在他身边，陪他走到最后的，只能是我，也只会是我。”
说罢，她便高扬着头颅，从顾筱之身边走了过去，只留下一缕清淡孤幽的冷香。
如果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能不那么紧；如果她走得不那么急的话，这后半句话的威慑力就要高很多了。不过至少，她那前半句话是说对了，而且说得极对——她与陆庭琤当然不是一路人，他们两个才是彻头彻尾的一路人。
可是那又如何
即便是一路人，也未必能一起走到最后的，更何况是陆庭琤那样喜欢孤勇上路的人。
想想，从年少开始便要背着整个家上路，不能停歇，更不能回头，他已经够辛苦了，如何还会有多余的闲心去照顾一个半途相识的“同路人”如果你跟不上他的脚步，甚至偶尔的一个分神，都会被他无情地抛下。
所以同路人什么的，对陆庭琤那样的人来说可有可无，不值一提。更糟糕的是，他从来没把你当作同路人，这个真相，就更寒心了吧
顾筱之望着那远远离去的背影，依然那么高傲，那么看似坚强，那么不屑一顾……重来一世，眼睁睁看着她踏入同一个陷阱却无人点拨，多可怜的人呐……
不过，那跟她有什么关系
当初，她落到那样处境的时候，可没人来可怜她。
顾筱之淡淡地收回目光，转身继续往寿禧堂而去——
承恩侯府的人其实都不大耐烦应付李氏等人，不过这种时候，总不好做得太过，不看活人的脸面，也得看在才身故的卫国公的脸面上照应一二。
因此，大家便都忍了下来。
承恩侯夫人的涵养功力最高，把眼皮一耷拉，便是一副莫测高深的模样；朱氏则次之，淡漠的神情中带点隐隐的哀伤，恰到好处；小李氏却不知如何形容了，永远是那副弱不禁风的胆小模样，再不用如何掩饰；林氏年轻，只管跟在婆婆身侧学样就是。
顾筱之虽也去了，却跟她们完全不是一个画风，敷衍地行了礼，便面无表情地坐在了一边，既不看李氏表演的“伤心欲绝”，也不搭理那些没多少真情实意的宽慰话语，只低头百无聊赖地绞着手里的帕子。
她这个样子虽明晃晃地表示了不乐意，却也算是妥协了，能真正做到不搭理不应付不给活人死人面子的，只有顾瑶那个狠人
据说人来国公府上了一柱清香，抹了两滴眼泪后，便直接打道回侯府了，连在灵前的顾珏等人都没理会。
真是谁的面子都不给啊……
顾筱之随大伙儿回到娘家，决定好好跟这位姑姑取取经。
安生些
顾筱之到暖香坞的时候，顾瑶正窝在暖阁里的炕上, 穿了件极家常的衣裳, 下-身搭了一块灰鼠皮的毯子，很是随意地歪靠在引枕上。她面前的小几上, 层层叠叠铺了好些纸，手里还捧了两张细细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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