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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纵观朝中这些人脉,二皇子能够拉拢过来为己所用的,左不过是一些有本事又有野心的后起之秀,比如陆庭琤之流;或是尚搞不懂状况的才入京的新贵;亦或是那些已经逐渐呈衰败之势,想要富贵险中求再为人上人的没落世族。
陆庭琤很清楚他这前“主公”的套路,而如承恩侯这样聪明的老麻雀更是只要窥得一点,便能一通百通了。
“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顾侯爷吹开浮起来的茶叶片子,随口问道。
“军饷贪墨案,足以使我在韩遇跟前立上一功。”陆庭琤眸光冷寂,嘴角勾起一抹微微讽刺的笑意。
顾筱之一怔,前世光京城里就牵扯了百余官员的军饷贪墨案是在建文十五年案发的,距离如今尚有七八年的时间。
陆庭琤这么快就提到了这事儿,是已经拿到什么把柄了么可是大伯父却还在京卫指挥使司,尚未来得及抽身,他这么一动作,会不会牵连到自家
“会不会急了一些”承恩侯挑眉问道。
陆庭琤点点头,淡漠地说道:“自然还要再等上两年,那边府上,国公爷过身后,他们还有二十七个月的丁忧呢。这会儿揭露出来,倒有些不痛不痒了。不过,可以先把消息透露给韩遇,他是个沉得住气的,只管让他的人手去做这盯梢的活儿,咱们也可以轻松一些。”
“贪墨案……也与卫国公府有关”顾筱之惊愕地喃喃道。
“你以为呢”陆庭琤瞥了她一眼,轻笑一声,“那桩案子,从户部、兵部到京卫指挥使司,再到各地方官员,上上下下一干人等经营了那么多年,却都安然无恙。上头的人不知情,怎么都说不过去。可是身为户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的顾珏,却不痛不痒地只罚了几年的俸禄,这是为何”
因为有底下那么多人给他做替死鬼,有承恩侯府的顾瑛给他背着锅,他自然可以安然无恙,全身而退
顾筱之张了张口,嗓子却堵得厉害,前世卫国公府到底在背后插了多少把刀啊,他们怕不是被捅成马蜂窝了吧
“总是得先除去家里的隐患,才能一致对外。”承恩侯放下茶盏,轻叹一声,“趁早动手也好,免得到时候他们再如你们说的前世那样闯下祸事,毁了自己也害了承恩侯府。”——
回陆府的马车上,顾筱之怔怔地坐着,久久不能释怀。人心,竟真能恶劣至此,就算是同族的兄弟也可以随时拉来挡刀,做上位的垫脚石……
“你那大伯父在官场一道上,始终不如侯爷来得老练,岳父大人就更不用说了,所以被有心之人暗害,也是情有可原。”陆庭琤平静地说道。
这算是奚落,还是安慰
顾筱之斜斜地睨着他:“所以,你就算是那天赋异禀的了”天生阴险狡诈,注定要在官场上混的那种
陆庭琤看着她,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乖乖闭紧了嘴巴。
呵,难得做对了……这种时候,不会说话就不要开口讨嫌……
顾筱之又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兀自撇开头去,稍稍掀起帘子,望着车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
待他们回到陆府,下马车前,顾筱之才又冷不丁地开了口:“所以,你为什么那么讨厌二皇子当初那么‘如胶似漆’的你们,还能因为点什么事儿给闹掰了”
之前几次谈到二皇子,他都是一副不大乐意的样子,实在不像合作愉快的前主公和前属下的关系,倒更像是彼此两生厌,哦,不,目前是他单方面生厌的意思。
“你从哪里看出如胶似漆来了”陆庭琤蹙了蹙眉,都不知该用什么眼神看她才好了,这都用得什么词儿
“你们合作得不愉快么”顾筱之继续撩拨他,看来这是他痛之所在啊……既然如此,就别怪她哪儿疼戳哪儿了。
陆庭琤冷了脸,轻嗤一声:“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就怕到时你承受不起。”
说完这话,他便后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其实他是想说,怕她到时又不信他。这何尝不是他心中介怀与害怕的地方呢
顾筱之的脸色果然不大好看了,冷然地说道:“事到如今,还有怎样的真相是我承受不起的呢只要它是真相,总比浑浑噩噩地活在上辈子的假象中好。”
前世局
待回到正房,陆庭琤便要屏退了丫鬟婆子们与顾筱之单独说话, 哪里知道那些侯府陪嫁过来的奴婢根本不听他的, 只管拿眼觑着顾筱之。
顾筱之浅浅地笑道:“她们都是我的奴婢,与陆府毫不相干, 如何会听你的呢”
说罢,她随意地挥了挥手, 那些人这才都退了下去。
见她这样的做派,面子被驳倒尚在其次,却是极容易窥一豹而见全身, 陆庭琤立时想到了另一桩事, 面色变了变:“你是不打算管陆府, 做这个当家主母了”
顾筱之眨了眨眼,有趣地望着他, 许久后才“噗嗤”一笑, 点点头:“咱们本来就是合作的关系, 我就不给你们家添麻烦了, 还是各过各的比较好。”
她斟了杯茶, 继续缓缓地说道:“往后,我就在这正房安生过我的日子。我带来的这些丫鬟婆子们的开支,全不与你陆府相干, 左右我也有自己的嫁妆。同理, 关上了这扇正房的门,外头如何也不与我相干,你们以前怎样, 便还怎样吧。”
陆庭琤眯了眯眼,脸色沉沉。
“你放心,不会影响到你在外面的行事的。”毕竟还要用你为承恩侯府奔走,她也知道如今有许多双眼睛盯着陆府,遂笑眯眯地说道,“你爱来正房住便来住,这里毕竟还是姓陆么,明儿我再让人置一张卧榻,哦,顺便再打个小厨房。”
这话说完,顾筱之便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还想让她做那冤大头,替他养着那养不熟的亲娘和没心肝的妹妹啊想什么呢,这世上有这么美的事儿么陆府如何,与她有什么相干就算外头闹得再乌烟瘴气,鸡飞狗跳,她眼也不会眨一下,只会觉得不够乱,不够畅快,不够给他添堵呢。
陆庭琤闭了闭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从那薄薄的唇瓣里吐出几个字:“随便你。”
顾筱之扯了扯嘴角:“现在该说说,你所谓的我不能承受之真相了吧。”
陆庭琤略思索了会儿,终于理出了一个大致的思绪,轻叹一声:“关于东山王府,关于韩鹤晴……我承认,前世我对韩鹤晴……拒绝得不够彻底,以至于让她有了妄念,一直纠缠不休……但我也敢起誓,我从未对她有过什么男女私情的绮念。全因当初,二皇子得知前朝穆宗的私藏全数落入了东山王府的府邸,叫我务必接近东山王府,探寻出这笔宝藏的清单和下落。”
“所以,是二皇子手把手教你,用那种龌龊之法勾着韩鹤晴的”顾筱之眸光渐冷,嘴角的笑容凝固成了一朵冰冷的霜花,“清高孤傲,不染尘霜的陆大人啊,竟也有这样奴颜婢膝,委屈自己的时候。”
“……不是,”陆庭琤垂下了眼眸,不心虚是假,不愧疚也是假,眸光闪烁游移,终究继续说道,“可是东山王府宝藏一事,从一开始便是二皇子的试探与分裂。他要试探我对他的忠诚是第一步,接着又用一个韩鹤晴挑拨我与你的关系,彻底断了我襄助承恩侯府,襄助六皇子的可能。是我……上当了……”
“呵,怪不得你如今会如此厌恶二皇子,这一世再不肯襄助他。”
将这般高傲之人当傻子玩儿,将他的智商和自尊踩在脚下碾压,有朝一日被陆庭琤这种人觉出味儿来,不打击报复才怪。
“不仅仅是因为这件事,东山王府谋逆案案发后,他曾写密信要我将卫国公府与之牵扯上关系,借此削弱三皇子的势力,顺便彻底断了顾皇后的后路。”陆庭琤说到这事儿,仍觉得恶心,不免有些咬牙切齿。
其实党争夺嫡什么的,比这更狠的手段他也不是没见识过,也不是没出谋划策过,可是临到自己头上,主上竟要他去做那给自己岳家背后插刀的小人,先就将他想成了那忘恩负义的狼心狗肺之徒,他还是有些说不出的恶心。
听他这话,顾筱之顿感遍体生凉,然手上却不知为何隐隐生出细细密密的薄汗来,脑中“嗡嗡嗡”地响着,只有“密信”两个字的声音在不住地回荡……
他终于愿意说出密信的存在了,他竟肯说出密信的事情是有恃无恐,还是……
顾筱之强迫自己静下心神,斜斜地睨着他,冷静地试探道:“怎么这么好的机会,你竟没有动手么”
陆庭琤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又奇怪地反问道:“谋逆大罪,动了卫国公府,便是动了承恩侯府,我如何会做况且那个时候,我已察觉韩遇的卑劣与不耻,如何还会再真心实意地帮着他退一万步,即使我仍帮着他要除去卫国公府,何至于用这样也会伤了承恩侯府的手段难道……”
难道你竟不信我至此么
他紧皱的眉头蓦然舒展开来,转瞬一眼不眨地盯着顾筱之,终于发现了她的轻微异样之处,脑中的思绪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喃喃道:“难道……你看到了那些信,才会恨我至此以为……”
一定,一定是这样只有这样,才都说得通……
顾筱之坐在那里,端茶盏的手有些微微发抖,她并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淡淡地说道:“可是最终,卫国公府还是和东山王的谋逆牵扯上了关系,承恩侯府还是受到了株连,我顾家几乎被杀得一干二净……”
“所以,你就认定那是我做的……”陆庭琤的脸色苍白如纸,他如何也想不到竟是因为这个,最终压垮了前世他们一切的一切。
那些恩怨情仇、爱憎是非,随着那几封其实早该被付之一炬却被他莫名留藏下来的书信的曝光,而彻底爆发,彻底终结了。
他冤么
不,他当然不冤……
可他为三皇子、二皇子顶着这口锅,被最在意的人所误会,还真是不甘心怪不得他们能重生,都是死不瞑目啊
陆庭琤的喉咙里仿佛堵着一颗千斤重的橄榄,喉结滚动,上下不得,过了许久他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卫国公府的所谓谋逆案,是三皇子‘狡兔死,走狗烹’的手段,与二皇子无关,更与我无关。”
顾筱之这会儿倒是真正冷静了下来,也不急着质疑嘲讽他,倒想好好听听他的前后说辞:“据我所知,那个时候,六皇子虽已病故,可二皇子却突然不再低调,异军突起。三皇子的境况怎么都没到可以‘狡兔死,走狗烹’的地步。”
“可是顾皇后尚在世,”陆庭琤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眸中寒芒微闪,似乎在挖掘记忆深处的每一个细节,“顾皇后那时虽因六皇子的离世时而呈癫狂之态,然她一日是皇后,便永远是三皇子的嫡母,永远是压季淑妃一筹的中宫主母。季淑妃被压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怎么会不抓住利用呢弄垮卫国公府尚在其次,能牵连上承恩侯府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二皇子的异军突起,也许他们在高位待得太久了,也许他们还沉浸在斗垮了嫡子的喜悦中,似乎根本就没将二皇子放在眼里。”
而这终将是他们未来最后悔的地方……
顾筱之不置可否,她现在的脑子其实很乱,但趁着陆庭琤眼下愿意多讲一些前世的朝局,她要先多听多记,也就暂时顾不上思索了,遂又继续问道:“这一切的根源说到底就是东山王府的谋逆案,那么,那个案子又是出自谁的手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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