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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婚事,祖母断然是不会让小李氏插手的,难得竟也没听说父亲对这事儿有什么异议。顾筱之转念一想,她那父亲大人是个十足十的学究,向来对这些庶务不甚上心,想不到这上头也是有的。
她一时想不透小李氏的意图,便只好先悄悄按下,只管在暗中多留意。可那小李氏一招未成,便又窝回了荣和堂,除了去承恩侯夫人那儿日常请安,又是好几天不出门。自然,这些便是后话了。
隔天去慈侑堂请安,顾筱之趁着小李氏不在,转身就将她说的那些话有意无意地全透露给了承恩侯夫人。
——
夏去秋来,大雁南归。
到了九月末,天气愈发清冷起来,隐菊苑的菊花又开好了。
顾筱之在院子里侍弄着她那些金贵的花花草草,偶尔直起腰歇息会儿,抬头仰望那片一碧如洗的天空。
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两年前,祖父从幽州卸任回京的那一天。
那是她重生后的第五天,也是在这院中,也是这样的天气,她失神地盯着那株年迈的银杏树,金黄色的落叶铺了一地……她的脑海里却是前世那些血淋淋的往事,如排山倒海般汹涌奔腾而来。她怨毒地憎恨着陆庭琤,想象着不久之后她又要再一次听说他的名讳……
她曾经那样信誓旦旦地以为,他们再不会有任何瓜葛,他们是不死不休的关系……然而两年后的今天,下个月的某天,她竟然就要再一次嫁给他了……真是一个重重的耳光
她该鄙夷自己么
人啊,总是这样,不断地推翻,不断地怀疑,最终也许朝一个他原本从未设想过的地方前进。
“姑娘”又是卷画轻轻的呼唤声。
她又失神了啊……
顾筱之垂下仰望的头颅,循声望向那好心的丫头,却是冷不防被吓了一跳。
“卷画,你这是怎么了”
这丫头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头发上淅淅沥沥地滴着水珠,原本生动的小脸惨白如纸,嘴唇青中发白,仔细一看,整个身子还在不住地发抖,连牙齿都“咯咯”作响。
顾筱之忙丢下手中的铲子,一边拉她进屋一边朝屋里喊道:“入烟,快出来”
瞧她这副样子,怕是掉到了水里。如今天气渐寒,这种时候落水,岂是开玩笑的
院子里的小丫头们倒是很有眼色,有跑去厨房烧水的,有脱了自个儿厚厚的外衫给卷画裹上的。入烟应了一声,匆匆自里屋跑出来,迎面见到卷画这个样子,也是被唬了一跳。
“卷画,这是怎么回事儿”入烟跑过来替她紧了紧裹上的外衫,叽叽喳喳地说道,“快先回屋里躺床上去,待会儿抬了热水来,好生泡泡洗个澡。”说罢,便要拉了她这小姊妹回她们的下人房。
顾筱之连忙拦下了,柔声说道:“你们那里既没有烧火炕也没有炉子,哪里能暖和呢先带卷画去西暖阁,那里有炉子,要暖和很多。你给她换了湿衣裳,我这就叫小丫鬟们去取了干净的衣裳来。”
入烟一拍脑门,急切却又规矩地行了个福礼:“多谢姑娘”
卷画则自始至终都是木愣愣的,也不开口说话,只一个劲儿地打着摆子,任由入烟拖了她往主屋的西暖阁而去。
顾筱之见卷画那神情不大对,便是落水冻着也不会是这个样子啊,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她差了个小丫鬟去给卷画取衣裳,便抬手招了流萤过来:“你卷画姐姐今日不当值,应是去慈侑堂跟她那同乡翠墨说话去了,你且去打听打听,她到底是如何成了这副湿淋淋的样子的。”
流萤是个机灵的小丫头,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乖巧地行了个礼便跑了出去。
卷画不是承恩侯府的家生子,而是那年西北闹灾荒,她的家人带她逃到京城的良家子。后来她父母兄弟都死了,为了能有吃的活下去,便自己去找了人牙子卖到了侯府之中。与她一同买进来的还有同样来自西北的翠墨,所以她们两个的关系一向要好。
顾筱之到西暖阁见卷画已换下了湿衣裳,正哆哆嗦嗦地挨着炉子烤火。瞧她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她轻叹一声,也就不忍心这会儿再盘问她了。一时又有丫鬟过来说热水好了,她便叫入烟扶着她回房去泡热水澡。
好在流萤很快就回来了,只是这小丫头怎么一脸沉重的样子
顾筱之见状,便摒退了众人,单独留了她说话:“你打探得如何”
流萤年纪虽小,却是思路清晰,口齿伶俐,脆生生地说道:“回姑娘,奴婢出了隐菊苑,便直接去慈侑堂找翠墨姐姐,可找了一圈儿都没找到她的人,问了别的姐姐也都说不知道。奴婢便要去园子里再找找,出慈侑堂的时候,恰好碰到东府的五少爷来给老夫人请安,他身边的一个小厮竟也是浑身湿淋淋的,低着头也不说话,好像犯了什么天大的错儿。”
顾筱之沉思了片刻,又抬眸望向流萤,细细打量着她,这小丫头不但有眼力见儿,连心眼儿也足足的。卷画那个样子回来,她在慈侑堂见着个浑身湿透的小厮,竟能觉出其中的不妥。
“好丫头,你很聪明。”顾筱之摸了摸她的垂髻,毫不吝啬地夸赞了一句,又细细跟她叮嘱道,“这件事你且先藏在肚子里,旁的人一概都不要说。”
被这么一夸奖,流萤欢喜地咧嘴笑起来,眨着琉璃似的眼珠子,重重点了点头。
顾筱之却敛了笑意,起身往卷画那儿去了。
入烟过来给她开的门,一脸惊愕:“姑娘,您怎么来了”
顾筱之笑着说道:“我过来看看卷画,你去小厨房叫她们熬上一碗姜汤,再看看有什么热热的吃食,拿上一些过来,待会儿给卷画用,这样才不会得了风寒。”
这些事儿明明可以叫小丫头们去做的,方才姑娘不是还让她照顾卷画么,怎么这会儿就要支了她出去
入烟有些狐疑,却还是恭谨地应了。
顾筱之进了屋内,顺手关上房门,里头蒸汽氤氲,暖意融融。
大家都是女子,倒是不用太避嫌,浓浓白雾中,她走到那个大大的浴桶边。
“姑娘……”卷画泡在里头,只露出脖子以上的部分。
顾筱之露了微微笑意,轻声问道:“卷画,到底出了什么事”
卷画缩在热水中,此时的神色倒是比方才好了许多,她纠结地咬了咬唇,过了好半晌才可怜兮兮地望着她,有些哽咽地说道:“姑娘,我……奴婢不小心掉到了园子里的湖中,被……被东府五少爷身边的小厮……柏年给救上了岸。”
“你确定是你自己不小心”顾筱之心里早有准备,自然不惊讶,只是一针见血地反问道。
卷画迟疑了:“我……我也记不得了。”
顾筱之叹息一声:“你将前因后果与我说一遍,要快。”
卷画想了想,脑门上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也不知是急得还是被这热热的水汽蒸腾的。
“今日奴婢与翠墨在园子里边逛边说话,一路沿着墨湖走到了渚溆桥上,我们便在那桥栏上坐了会儿,许是一时没坐住……身子往后一仰便一头栽了下去。谁知那柏年恰巧路过,跳入湖中将奴婢救了上来。”
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儿
园子里的婆子、丫鬟都没来得及赶到,倒让个亲戚家的小厮给救了再说了,五堂兄身边的小厮,怎么会好端端地独自出现在内院的花园里呢
“姑娘,奴婢不想嫁给那个柏年。”卷画急急地说道,差点儿没从那浴桶中站起来。
她怕就怕在这里,跟着姑娘游走在高门府邸间,内宅中的一些龌龊手段,她自然也有所耳闻。有那等肖想人家姑娘的登徒子,或者有小姐要与门不当户不对的郎君成全好事,便会用这样落水的桥段制造肌肤之亲,等大家都知晓了,你不嫁不娶都不行了。
怕是已经晚了,五堂兄已经将人带去了祖母那儿……
顾筱之的脑子飞速地运转着,想着能有什么法子将卷画从这件事里给择出来。
“那柏年不是个好人”卷画急红了眼,索性将话都说了,“他……他就是个登徒子”
顾筱之蓦然抬起头来,惊愕地望着她:“你与他有旧”
局中局(上)
卷画的脸刹时涨得通红,目光闪躲, 神情慌乱。
“卷画, 五堂兄已经带着柏年去了慈侑堂,你以为我这么急急地来问你是为什么这种时候, 你最好将前情一五一十地与我说清楚,否则你不嫁柏年都不行了。”顾筱之沉下了脸, 严肃地说道。
卷画现在不止脸红得能滴出血来,连一双杏眼都红彤彤的,大串大串的眼泪珠子跟断线似的往下掉, 好不可怜。
她抽抽噎噎地说道:“去年, 东府的五少爷过了秋试, 咱们一大家子都上东府去吃酒席。那期间,姑娘的裙子不是被一个小丫鬟给弄脏了么奴婢去给姑娘拿换洗的衣裳的时候, 便碰上了那柏年。他拦着奴婢说了好些混账话, 非要……非要奴婢……跟他;好。”
顾筱之一下子便想了起来, 那天她心不在焉地要找陆庭琤求证韵儿的事, 后来姓陆的借着五堂兄进来敬酒的空档溜进了内院, 与她在净房说了许久的话。
直到陆庭琤离去,她才意识到卷画去拿衣裳的时间也忒长了。后来这丫头匆匆跑回来,神色慌张, 脸颊泛红, 她还以为是陆庭琤使计故意支开了她,她自认误了时间才这般急着赶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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