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2）

谢檀离开翰宁殿时，太阳正升至中空，他抬头，日光如利箭，刺得人双目生疼。就在刚刚，大殿内，盛帝和语重心长地叮嘱他要与宋旋好生相处。

成婚短短两日，大齐无上尊贵的天子与权倾朝野的左相接连过问自己的婚事，所有人都默认了他在这场婚姻中的获益。

身为左相门生，赢得公主芳心，成为天子心腹，当真是得意人生。只是，这其中唯一一个求而不得的谎言，曾经是真相。

谢檀轻笑，不怪宋旋不相信，有时连他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所求为何。

复仇之路，治世之途，从来都是道阻且长，欲速而不达。

他越想要靠近，越会不断远离。

周渠将马车停在官道，为谢檀裹上披风，接着在他耳边低语，汇报今日在玲珑塔发生的意外。

“那少年人果真去了城郊军营？”

“不错，有人亲眼看到他顺利进了军营，楚将军收下了他。”

“她看上了什么？”

“师父上个月收来的玉如意。”

“去取来。”

“什么？这若是师父知道了…”

谢檀看向周渠，给了他一个不准多嘴的眼神，起身进了马车，留下周渠在心中哀叹，师弟有了心上人，竟然也学会了一掷千金的毛病，师父这守财奴若是知道了，定然会气得吹胡子瞪眼，最后受罪的还不是自己么…

马车缓缓离开宫门，向大理寺驶去。

谢檀打开车窗，被迎面扑来的寒气冲得不停咳嗽，提神醒脑，心中不断回想盛帝一闪而过锋芒毕露的双眼:“周渠？”

“现在没人，叫我师兄。”想到师父一回来，自己即将化身出气筒，周渠无论如何也要占一占这口头上的便宜。

“咳咳，师兄…”谢檀面无表情地改口:“朔州的人证，可还能找到？”

未曾想到谢檀竟然提起朔州，周渠沉默半晌才开口:“找不到了，当初与我一道在兵奴营的奴隶早已命归黄泉。父亲昔日的同袍对我知之甚少，定然也已忘记我的容貌。或许家中旧仆和街坊还能认出我，但五年前朔州大旱，无数灾民流亡他乡，想来也已无处可寻。”

“盛帝曾派人查访，我竟对此一无所知，”马车内传来谢檀沉重的声音:“是我大意了，如此，难保他日不会有人顺藤摸瓜找到更多真相。”

“这原本就是我们的金蝉脱壳之计，探查之人走这一遭不过是请君入瓮，一时不查，不是大事。夷昇，这么多年，谈何大意，我只担心你日复一日谨言慎行，活得劳心劳力，大仇未报就一命呜呼。”

周渠难得被叫了一声师兄，说话就不由得带上训人的语气:“神机妙算的仙人也要有失算的时候，师弟，这已是极限。无论怎么掩盖，真相终究是真相，我只盼望着真相大白之日，不会来得太迟。”

傍晚，公主府，疏梧院。

宋旋与谢檀相遇。

迎面而来，擦肩而过。

宋旋的脚步毫无停顿，向正厅走去，谢檀站定在两人交错而过的原地，看着宋旋的背影，开口道:“阿旋。”

宋旋不理，正欲推门。

“公主。”谢檀改口，将一柄晶莹剔透的玉如意托在手中:“赠你。”

宋旋回头，看到了谢檀手中之物:“玉如意？”她上前两步，定睛看清玉如意的款式，立刻警醒起来:“你跟踪我？”

“不敢，”谢檀将玉如意呈到她面前:“那珍宝铺恰好是一友人所开，今日听闻公主在理云鬓因遇窃贼未能将心仪之物收入囊中，夷昇特来奉上。”

“是我听错了么？”宋旋冷笑:“谢大人在讨好我？不但讨好，还状似不经意地告知，自己与何人有旧。”

“不是讨好，不是不经意，是心之所系，据实以告。”谢檀拉起宋旋的手，将玉如意放在她的掌中:“顽石而已，我怎么会拿它来讨好公主殿下。”

“你想做什么？”

“公主或许只想与我做假夫妻，可我却想要成为公主的真夫君。”

“这玉如意，我收下了。”宋旋眯起双眼，颠了颠手中的玉如意:“第一次听谢大人说出如此甜蜜的情话，可惜，我却觉得恶心。”

谢檀的眼睛一亮，又随着宋旋的话语暗淡:“是我不好。”

“谢大人不必客气，若真的想补偿我，可要做得到有求必应啊。”宋旋将玉如意轻轻一抛，不远处的朗月急忙接住:“朗月，收到库房吧。”

宋旋径直回到屋中，合上房门那一刻，她与仍旧停留在原地的谢檀有着一瞬的对视。

好一个深情又可怜的模样。

宋旋紧紧抵上大门，不无恶意地想，如此孤寂寥落的谢大人，不知要刺痛多少闺阁少女芳心，可她却觉得痛快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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