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1/2）
“花白凤？！”白夫人直接喊破了来人的名字, 她又气又惊，整个人都在止不住的发抖, 她没想到自己千算万算, 还是让花白凤撞上了两个孩子！
这会儿她恨不得立刻把两个孩子藏起来, 藏得远远的，让花白凤这辈子都找不到。
可是她知道, 自己绝对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就是不打自招！
想到这一点，白夫人的心直接蹦到了嗓子眼，她紧张的手心里都在冒汗, 生怕花白凤看出什么端倪。
程瑾第一时间注意到了白夫人的异常, 她两只小手抓住了白夫人的手, 无声安慰着。
同时她也将目光放在了花白凤的身上，好奇的打量着。
她还从没见过魔教的人呢。
花白凤的年纪也不大, 看起来也才二十多岁，她一身黑衣, 头上还戴着黑色的斗笠，将自己的真实容颜掩盖在了斗笠之下。
“白夫人，好久不见。”隔着斗笠，花白凤的目光放在了白夫人身上, 她有些疑惑, 看起来白夫人的状态……
有些不太对劲？
程瑾注意到了花白凤对白夫人的打量，她挺身而出，挡在了白夫人身前, 道:“你是什么人？擅闯民宅，还藏头露尾的，你们魔教中人都是这样的吗？！”
这一挡，把花白凤的注意力全部都给吸引了过去，花白凤仔细打量着程瑾，见程瑾眉心处被额饰给遮挡住了，花白凤不禁脸色一变。
她上前一步，想要拨开额饰看个清楚，却被白夫人阻挡，白夫人直接将程瑾拉回到自己怀中，质问道:“花白凤，你又想做什么？！”
“我……”斗笠之下，花白凤紧紧的皱着眉，她恨不得冲上去，强行掀开这个小丫头的额饰，可是对上白夫人充满怒意的眼神，她只能退却。
毕竟这次她来白府，是有事相求，如果惹恼了白夫人，那可就糟了。
“没什么，我见小娘子玉雪可爱，忍不住想要仔细的看看。”她又想起了自己生死不知的女儿，如果她的女儿没有丢，在她身边长大，一定比白夫人的这个养女更可爱，更贴心！
想到这一点，花白凤心中一痛，眉宇间更是浮上了一丝黯然。
“我听说，夫人这双儿女来自边城？”她试探着。
白夫人心中一紧，冷声道:“这是江湖上人人都知道的事情，边城叶家的夫人是我的好友，他们夫妇不幸早逝，便把一对儿女托付给了我，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时候，白夫人无比庆幸自己当初把两个孩子送去了边城，虽然让她错过了和两个孩子三年的时间，却也给两个孩子造了一个无懈可击的身世。
他们和花白凤绝对没有半点关系！
“不，我只是……只是问问。”花白凤的目光还是紧紧的贴在程瑾身上，她看到了一旁的叶开，这两个娃娃长得十分相似，都是一样的漂亮，一看就是龙凤胎。
绝对不可能是半路加塞进来的。
可是程瑾戴在头上的额饰却让她十分在意，如果那下面隐藏的正是她心心念念的，红色的梅花样胎记呢？
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花白凤也忍不住想要去探查一下。
见花白凤的目光一直盯在自己身上，程瑾不自在极了，她往白夫人怀里缩了缩，抱怨道:“干娘，这人是谁啊，怎么这般无礼，又是藏头露尾的，又是一直盯着别人看，真是讨厌极了。”
“讨厌”两个字一出口，一下子震动了花白凤的心，她从未在意过别人的目光，可是这个女娃娃说的话，却让她十分在意。
她连忙收回了自己过于殷切的目光，又忍不住扪心自问了一下，这样真的很让人讨厌吗？
这个问题，她给不了自己答案，最终也只能忍不住抬手，将从未离身的斗笠给取了下来。
这个动作放在别人身上或许没什么特别的，可是放在花白凤身上，却有了完全不一样的意义，不仅仅白夫人吃了一惊，就连跟在她身边，一直都沉默寡言的那个小男孩都震惊了:“娘？！”
他的声音震醒了花白凤，花白凤的手一顿，忍不住再次把目光放在了程瑾的身上。
看到这个女娃娃，她总是会想起自己那苦命的女儿。
想到这里，花白凤心里又是一阵酸楚，她干脆将从未离身的斗笠给摘了下来，并且目光紧紧的盯在程瑾身上，她不知道程瑾看到她的时候，会有什么反应。
没了斗笠的遮挡，他们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头雪白的长发，在院里皑皑白雪的映衬下，更显得凄凉。
程瑾惊呼一声，白夫人心中也是一惊。
再然后，他们才看到了花白凤的容貌。
曾经，花白凤也是个绝世美人儿，她那张脸在江湖中简直无往而不利，也是这张脸，勾得白天羽迷了心窍，竟顾不得她魔教大公主的身份，和她厮守在了一起。
可惜了，那副绝世的容颜如今已经被毁了——
她的脸上有一道十分显眼的刀疤，从眉心一直延伸到鼻尖，似乎是被剑气所伤，伤痕细长狭窄，没有要了她的性命，却毁了她的容貌。
“你怎么……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白夫人震惊极了。
这是她第一次认真打量花白凤，她知道花白凤为爱痴狂，白天羽死了以后，她就已经有些癫狂了，可是她从没想过，花白凤竟然会变成这般模样。
花白凤却不甚在意，她注意到程瑾只是惊讶的看着她，并没有被她的容貌吓到，心里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虽然她也不知道这份在意究竟从何而来。
“当年梅花庵血案之后，我便一夜白了头，这道疤痕也是当时留下来的。”她语气淡淡的，仿佛并不在意这些外在的东西。
她所在意的，从来都只有白天羽，还有她那可怜的女儿，除了这两者以外，无论是这一头雪白的长发，还是她曾经绝世的容颜，都不能引起她心中半点波澜。
“他死了，我的心也跟着一起死了，如今活着的不过是一副臭皮囊，这里面早就空了，只剩下满满的仇恨！”说起这个，她忍不住有些激动，右手也攥成了拳，压在自己的胸口。
“我是为了复仇而活着的。”她压低了声音，更压抑着自己心中酝酿已久的仇恨，“夫人，我知道你讨厌我，也知道你恨他，可是他毕竟是你的夫君，他死了，难道你真的一点也不想为他复仇吗？！”
对于花白凤来说，她实在是难以理解白夫人的想法，她爱白天羽胜过自己的生命，白天羽死了，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为他复仇。
可是白夫人呢，她看待白天羽的态度冷漠的令人发指，她冷眼看着白天羽遭人暗算，在白天羽死后，她明明握有线索，却置身事外，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仿佛死的根本不是她的丈夫一般。
这样的态度，简直令人发指！
听花白凤如此指责她，白夫人几乎要被气笑了，她冷笑一声，道:“你还知道他是我的丈夫？当初你和他如同夫妻一般生活在一起的时候，怎么没想起他还有个正房夫人？”
这话一出，花白凤瞬间哑然，在其他人面前，她可以理直气壮的以白天羽遗孀的身份自居，毕竟她才是白天羽最爱的人，可是在白夫人面前，她天生便低了一头。
“哼！”白夫人冷哼一声，她看着花白凤，又想起了死去已久的白天羽，心中沉寂已久的爱恨情仇再次翻涌了上来，“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他的外室，有什么资格来白府，对我指手画脚？”
“我……”花白凤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始终理亏的说不出来。
此时，白夫人心中却已经十分疲惫，她厌恶的扫了花白凤一眼，又搂紧了怀中的程瑾，干脆下了逐客令，道:“我也不计较你擅闯白府的过错了，带着你儿子，赶快滚吧！”
说罢，她便要带着程瑾转身离开。
“站住，你不许走！”眼看着白夫人要离开，花白凤终于忍不住了，她质问道，“你不想为他复仇，那你把线索告诉我，到底是谁算计了他，我来为他复仇！”
这才是她今日来的目的。
果然，这话一出口，白夫人顿时停住了要离开的脚步，花白凤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一点，连忙把想说的话一股脑儿的全倒了出来，“我查了许久，你是知道线索的，当初在边城的时候你骗了我，今天你休想再骗我！”
“对，没错，我是知道一些当年的线索。”听她提起边城，白夫人下意识的又把程瑾搂得更紧了一些，“可是这一切与你何干？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她冷眼看着花白凤，心中却在叹息着造化弄人。
当年她才是白天羽明媒正娶的正牌夫人，花白凤偷了她的丈夫，让她蒙羞。
如今花白凤才是两个孩子真正的母亲，她却偷了花白凤的身份，偷偷的霸占着两个孩子，让他们母子不能相认。
实在是可笑，可笑。
程瑾注意到白夫人的手抑制不住的在颤抖，连忙紧紧的抱住了她，不住地安慰着:“干娘别怕，干娘不生气，干娘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娘亲，可不能随便生气，生气是要长褶子的。”
天真烂漫的幼童最能戳到人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感受着程瑾的安慰，白夫人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她觉得以前的那些破事都已经成了过眼云烟，根本不值一提，如今她最在乎的是自己这一双儿女。
无论如何，她也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来和她抢孩子，这是她的孩子，只是她的孩子！
“你果然知道……”终于听到的白夫人承认的话，花白凤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这些年她踏遍大江南北，除了要找到她不知所踪的女儿之外，更重要的就是要探查当年梅花庵的真相。
虽然当日她也在现场，可是那些人全部都穿着黑衣、蒙着面，根本看不出来他们究竟是什么身份，更不知道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她查了许久，有一条线索隐隐指向洛城白府，似乎当年白夫人就已经知情。
如今，白夫人终于承认了。
“告诉我，幕后之人究竟是谁？你告诉我！”她激动极了，这种离真相更近了一步的感觉让她有些失控，她的表情甚至都变得有些狰狞。
“疯子！”白夫人下意识捂住了程瑾的眼睛，生怕她被吓到。
可程瑾是个胆大包天的人，她好奇极了，甚至还扒下了白夫人的手，认真的打量起来花白凤现在的样子。
当真是可怜至极。
她在心里悄悄的感慨着，情之一字可真是不得了，把一个骄傲的魔教大公主生生逼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果然还是白天羽不做人啊！
白夫人和程瑾想的一样，只不过程瑾感慨的是花白凤，她则是在感慨自己的境遇。
当年白天羽意气风发，是全江湖敬仰的豪侠，那些个狂蜂浪蝶往上扑的时候，他一点都不知道拒绝，让她的心伤了又伤，最终伤透了，绝望了，这才对白天羽死心了。
如果她还像是刚成亲那会儿一样，一心扑在白天羽身上，恐怕这个时候她也要想花白凤一样，变成了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可怕的样子。
“疯子？”这个称呼让花白凤吃吃的笑了起来，笑得整个人都在颤抖，“是啊，我是疯子，在他死在我面前的时候，在我的女儿……”
“住口！”白夫人厉声打断了花白凤的话。
她不在乎究竟是谁杀了白天羽，更不在乎花白凤要搅风搅雨，她唯一在乎的是花白凤说出的“女儿”这两个字。
叶开和程瑾这两个小鬼头都聪明的不得了，一点点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如果让他们听出了什么端倪，猜出了真相，那就糟了！
所以从花白凤出现的时候开始，白夫人的神经就一直紧紧地绷了起来，她恨不得直接把花白凤扫地出门，可是又怕花白凤察觉到不对，只能耐着性子和花白凤周旋。
还得时时刻刻防备着花白凤说出不该说的话。
终于，在花白凤刚刚说出“女儿”这两个字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打断了花白凤，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白夫人厉声道：“你要发疯，滚出去，别在白府发疯！”
“你吓着我的孩子了。”她冷冷的看着花白凤，目光中充满了警告。
两个孩子就是她的逆鳞，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做出伤害孩子的事情，哪怕是吓到他们都不行！
提起孩子，花白凤脸上又露出了似哭似笑的表情，看着十分凄惨。
她想起了她的女儿，当年在桃花庵，她身受重伤，强撑着一口气生下孩子，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就昏过去了，再醒来的时候，她的女儿就不见了。
同时失去了自己深爱的男人，还有自己拼了命生下来的女儿，花白凤几乎要被这个事实给逼疯了，事实上这些年来，她也一直都处在被逼疯的边缘。
是她自己在逼自己，她一直都走不出来，也不肯走出来。
她生怕自己忘了，如果连她都忘了，那还有谁会记得这两个可怜的人呢？
白夫人看着花白凤这幅模样，觉得她真是又可恨又可怜，她生怕花白凤不管不顾，再说出什么疯话，干脆拉上叶开，另一只手搂在程瑾的肩上，就要拉着他们回屋里去了。
“站住，你不许走！”花白凤再次激动了起来，她直接冲上前，挡在了白夫人面前。
白夫人警惕的看着她：“怎么？你还想对我动手吗？！”
花白凤当然不敢，她来是要求白夫人的，她又怎么会动手？
她只能在白夫人晶体的目光中，抛下了自己作为魔教大公主的骄傲，作为一个可怜的女人，缓缓跪在了白夫人面前。
“夫人，我求求你，我求你告诉我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你知道什么线索，我求你告诉我！”
白夫人没想到花白凤竟然能做到这一步，在花白凤下跪的时候，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你真的疯了！”她被花白凤的偏执和疯狂给吓到了，她实在是难以想象，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骄傲的人，怎么能为了所谓的爱情痴狂到这般地步。
她震惊的看着花白凤：“白天羽死了，可你还有你的儿子，带着你的儿子好好生活不好吗？何必再在一个死人身上浪费时间？！”
“他是我的命。”花白凤目光灼灼的看着白夫人，虽然她跪在了白夫人面前，可是她都头还是高高的扬着，她的心里依然骄傲。
这一辈子能让她放下骄傲的，只有白天羽。
第一次，她为他脱离魔教，第二次，她为他再入魔教，第三次，她为他向另一个女人下跪。
“有人害死了他，就是要了我的命，我就是下十八层地狱，就是受尽世间万般苦楚，我也要把害死他的人找到，我要为他复仇，我要把那个人千刀万剐！”她的眼神里面充满了凄苦和愤恨。
她的眼神撼动了白夫人的心，也让程瑾心中升起了满满的不忍。
又是一个为爱痴狂的人。
程瑾忍不住拉了拉白夫人的衣袖，劝道：“干娘，她……她好可怜啊。”
白夫人抿着唇，抬手抚摸在程瑾脑袋上，她垂眸看着程瑾，又看了看花白凤，终于忍不住叹息一声:“罢了，你如此执着，我也无可奈何，你想为他复仇，那你就去吧。”
总归，只要花白凤不知道两个孩子的真相，不来和她抢夺孩子，其他的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就算花白凤真的复仇成功了，百年之后能够躺在白天羽身边的，也只有她这个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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