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1/2)
宫墙外是斗转星移,年轮流转,十丈软红点缀着繁华人间,宫墙内却是春花冬雪,白发枯槁,有人日复一日的蹉跎流年。
宫里头无趣,随便发生些小事,便能刮起一阵不小的风。
凤檀刚生完孩子,皇帝就不再驾临明光宫,就连小皇子也未能留在身边亲自抚养,宫人们猜测凤檀的专宠到了头,凤檀失宠的消息遂不胫而走,宫里头算是人尽皆知。可还是有明眼人能看出来,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各类滋补身子的珍贵药材流水似的进了明光宫,这可不太像是失宠的样子。
只能道一句帝心难测。
直到皇帝又接了谢家的四姑娘进宫。凤檀失宠这事儿才算坐实了。
小宫女们的春心碎了一地,愣是为着主子们的情爱落了几滴泪。凤君真是天下间独一无二的美人了,她们在宫中多年,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就是没见过比他更美的,而且性子也好,怎么就留不住男人的心?
厉帝那般,新皇又这般,都是先作天作地的宠幸一阵子,接着便放在明光宫里任其凋零。原来世间男子都是这样无情,遇到了好的也不知道珍惜。
谢四姑娘是云州谢氏三房所出的幺女,家中姊妹里排行第四,她父亲是庶出,与凤檀的母亲乃是同父异母的姐弟,算起来与凤檀是表亲,应当唤凤檀一声表哥。
进宫这种事,原是轮不到她这种出身的女子,只可惜谢氏没有嫡出的女儿了。待嫁的女儿里头,她是姿容最佳的,有人说,她与宫里头的凤表哥有几分像。大抵,这便是她被祖父送进宫的原因。
谢四姑娘头一次进宫,跟在宫人们后头莲步轻移,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丢了大家闺秀的风仪,被人笑话了去。她也并非想亲近自己这位表哥,只是外头关于这位哥哥的传闻实在太多,她只想亲眼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当得起一句“人间有殊色”。
明光宫着实气派,一路走来经过了许多宫殿,没有一处能比得上这里。越往这儿走,谢四姑娘心里头越好奇,这样的神仙宫室,里头会住着怎样的人呢?年幼时也见过姑母,可是听闻凤表哥与姑母也不是十分相像呢。
“姑娘稍等片刻,且容奴婢们去通报一声。”宫女的声音打断了谢四姑娘的思绪,“凤君身子向来不好,这几日正病着,能不能见着还不一定呢。”
谢四姑娘恭敬道:“我晓得,劳烦通报一声吧。”
凤檀身子本就不硬朗,生产时又遭了罪,近日一直病着,加之心有郁结,思虑过重,便一直拖着不好,终日躺着,下不得床。
阿蛮听着外头通传,不禁皱了皱眉,凑到凤檀跟前看了一眼,似乎还没要醒来的迹象,昨夜里又黯然伤神半宿,这会儿好不容易睡熟了,便小声对外头进来的宫女说:“不管什么人,回了吧。”
小宫女为难道:“怕是不好回。”
凤檀浅眠,这几日尤甚,闻得她们几声低语。
“外头怎么了?”话一出口,他便连连咳嗽。
“没什么,说是您母族的表妹,想见见您。”阿蛮连忙轻抚着他的胸口为他顺气,眼见着他面颊上因咳嗽浮起一抹病态的红潮,整张脸却还是白的透明,仿佛白玉染霜。
凤檀总算咳完,无力地伏在阿蛮怀中,身体有些颤抖:“传进来吧,还没有见过…母亲的…几位侄女…”
阿蛮慌忙将手中的帕子攥进掌心,神色如常的说:“好,您该吃药了。”她吩咐宫女去传人进来,又将紧握在手中沾了血迹的帕子丢进炭盆里,上好的丝帕,连带着凤檀的心头血都烧成了灰。
凤檀想起来了,他母亲除了谢阑这个嫡亲的弟弟,还有两个庶弟,这表妹应当是三舅舅家里的女儿。这些年舅舅离家,这个庶出的三舅舅颇得外公青睐,若非外公极讲究嫡庶之别,恐怕早已请了旨意由三舅舅做继承人。
凤檀知道,他之前为了褚晏,亲自去请舅舅出山,反将了外公一军,使谢家不得不终止中立的态度,彻底效忠皇室。外公最恨受人牵制,定是早已记恨上他,如今外公知道他失宠,紧着送来一个女子,好替换掉他这枚不中用的废子。
如此一来,凤檀所做一切,都成了为他人作嫁衣裳。
谢家的孙女嫁入皇室,于褚晏而言,有利于社稷之固;于谢氏而言,谢家的门楣又高了一头。待承英被捕,只需一个逆反的罪名,他凤檀和凤氏一族,再无翻身之日。
谢四姑娘进来的时候,凤檀正倚在榻上用药。
凤檀无力起身,身上仅着单薄寝衣,许是因为病中虚弱,连那翩翩流云袖,也显得弱不胜衣。他强撑着坐起,半倚在宫人怀中,勉强咽下乌黑的苦涩药汁,眉尖蹙起,我见犹怜。
这人,濯濯如春月柳,清朗而明净。
民间所传非虚,人间有殊色,落入帝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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