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1/2）
紧锣密鼓的疼痛让凤檀很快清醒过来，双腿间湿热一片，他已经破水了，孩子要早产了。腹中阵痛是孩子即将离开他身体的挣扎，生育的本能令凤檀脑子顿时清明，他和褚晏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这个一直让他无法面对的孩子，就要降生了。
外头天已经黑了下来，寝殿里灯火恍惚。
凤檀深陷产痛，眼前是模糊的，他只觉得床前围了许多人，却看不清都有谁。这样的场景有些熟悉，他曾流掉过一个孩子，是被厉帝用鞭子抽掉的，那个孩子已经成型了，也是这样的夜晚，他在明光宫里娩下了一个死胎。
“啊——”
一瞬间，疼痛翻天覆地，凤檀如堕阿鼻，禁不住在榻上辗转挣扎。
“凤君！”稳婆连忙将他按住，一边为他擦汗揉腹，一边柔声劝道：“凤君，不叫，不叫啊，省着力气，听话啊。”
凤檀全身酸软无力，几近虚脱，轻易便被制住，双手下意识攥了一下被角，蹙着眉低声呻吟。他心里一阵慌过一阵，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却又想不出什么来。
当初生承英的时候，他年纪还小，十分懵懂，只是觉得很痛、很害怕、很难为情。那是头胎，他疼了很久，几乎要熬不过去了，可是他心里头念着褚昭，知道自己还不能死，一定要熬过去。
成欢降生时正值战乱，宫门欲破，生死未知，那样的困境，他便顾不得许多了，一心只想把孩子生下来，能活便活，不能活，就带着孩子一起死了算了。那时候宫人都逃走了，身边没有稳婆，没有御医，他也没有心慌过。
如今是安安稳稳生产，宫人环侍，御医都在寝殿之外候着，他却慌得很。一想起褚晏和凤樟都远在猎场，他身边无人，不禁阵阵心悸，说不出来的焦躁。
“唔…阿蛮！阿蛮！”凤檀难受的喘息着，强撑着唤了阿蛮的名字。
阿蛮正捧了干净的白布进来，听见他喊，连忙凑到他跟前，问道：“凤君，怎么了？阿蛮在这里。”
凤檀一把攥住了阿蛮的手，忍痛说道：“去，把我舅舅找来…拿着陛下的令牌…让我舅舅进宫…”
“这…”眼下已过了宵禁，外臣是不能进宫的，阿蛮为难道：“凤君，老王爷还在外头，怕是不会准的。”
“啊……”腹中坠痛猛然加剧，凤檀痉挛着挺起了上身，颓然地在榻上挣动著身体，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
老王爷就在寝殿外，早已听见了他们主仆的对话，知道凤檀在担心什么。今日凤檀早产，本就是他的过失，此时听见凤檀的痛呼声，便走进来，隔着屏风说道：“你且安心生产，今日有本王在这里守着，定保你父子平安。本王这便差人去丞相府接谢相，你定要平安产下皇上的皇长子。”
老王爷忠心耿耿，对褚晏绝无二心，他虽然不喜欢凤檀，但对凤檀腹中的皇嗣却格外珍视，更何况，这是褚晏的长子，分量就更重些了。凤檀听老王爷这样说，心里踏实许多，腹中一阵阵发紧的疼，胎儿往下坠落的感觉愈加明显，他已经无暇顾忌其他。
稳婆亦提着心掀开锦被，将手探进凤檀双~腿~间验看，情况不算坏，凤檀不是头胎，宫~口开的不慢。医侍缓缓推抚着发硬的肚腹，教导凤檀如何吸气吐气，剧痛之下，每一次深呼吸都伴随着周身颤抖。
周遭一切似乎都在远去，耳畔只余下自己隐忍、沙哑的微弱呻吟，身体里是绵长不断的痛楚。凤檀只觉得万分委屈，鼻尖酸涩，眼眶发烫。
此时此刻，不知褚晏是否入睡？身侧又是何人相伴？
若是此时他再说自己后悔了，他不愿意褚晏再有别人，是不是已经晚了呢？
凤檀大口喘息着，用力攥紧了身下的锦被，脑海中是褚晏英挺的面容，少年委屈的说，我是要和你做夫妻的，除了你，没想过有别人。
“阿晏…”凤檀的眼泪滚滚而落。他心里止不住念着褚晏的名字，阿晏，我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你知不知道…
夜已深，中京落雪。
寝殿里明火如昼，更映衬着榻上人面色苍白，被汗水打湿的墨色长发一缕缕贴在颈子上，仿若雪地里的腊梅枝，枯萎颓败。
凤檀眉头深锁，面上神色痛苦不堪，腹中胎儿挣扎着要出来，那坠痛从胸腹直下，竟觉得下~体欲裂，他疼的想喊，想叫，干哑的喉咙也只发出几声呜咽。
阿蛮拿着帕子为凤檀擦汗，望着他咬破的下唇不由得心酸。这些年，不管是受宠还是不受宠，受苦的总是他。厉帝也好，新帝也罢，每个男人都带给他无尽的苦楚。回想起当年第一次见他，还是一个朗月清风的温润公子，深宫里一日日磋磨，终把他变成如今模样。
“凤君，喝口水吧。”
凤檀无力地摇了摇头，他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被磨得脱了形，数个时辰水米未进，喉咙里头火烧一样的干疼，可他实在没有力气折腾起来喝水。
阿蛮劝道：“凤君身子太虚，御医们怕您撑不住，这水里头加了参片，还是多少喝几口吧。小皇子还有得磨呢，他可全靠凤君撑着呢。”
凤檀勉力点了点头，由宫人搀扶着起来，靠在阿蛮怀中喝了两口水。后腰酸痛的像是要断了，趁着半坐起来的间隙，医侍连忙为他按揉，一双双干练的手揉按推拍在腰后，腹中的拉扯感更重了，凤檀只觉得恶心欲呕，一股脑将方才喝进去的水全吐了出来。
一番折腾下来，凤檀脸色惨白，伴随着腹部抽动，灭顶的疼痛汇在一起向他涌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他眼眸里蒙了一层湿雾，不由得仰起头开始向下用力，“啊——”鲜红血迹自唇角流淌，额上青筋一根根迸裂出来，腹中胎儿仿佛要破开他血肉一般，丝毫不顾他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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