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2）

这一晚下了大雨。

雷声轰隆隆的，天上劈下一道道闪电，将黑夜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雨势太急了，地上已经积了许多雨水。凤檀趟着水往永宁宫走去，风雨吹打在单薄的身子上，令他几乎站立不住。他的心焦灼不安，就如同他的脚步一样。他不知道瑶华公主会怎样为难他，他只是很害怕这样的雨夜。

这样的夜，总是让他想起一些不好的事。

他还记得，同是这样雷雨交加的夜晚，厉帝拿着鞭子将他抽的遍体鳞伤，他无处可躲，只能蜷着身子自己抱住自己。鞭子挥在他身上，带出一道道血迹，他真是被打傻了，肚子疼的要命，也不知道喊一声。再后来，就懵懵懂懂的被人按在床上扒了裤子，在撕心裂肺的疼痛中流下了那个孩子。

那孩子已经成型了，出来的时候也让他吃了苦头，只是谁也没让他看上一眼，便被人用白布裹起来拿走了。他身上痛心里也痛，可是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敞着腿赤身裸体的躺在那里，任人处理着腿间撕裂的伤口和遍体的鞭伤，恨不得即刻就死了才好。幸好，他昏了过去，若非如此，或许他当时便已经咬色自尽了。

凤檀闭上眼睛，脸上滚烫的液体混着冰冷的雨水一同滑落。一声惊雷将他从往事中剥离，隔着雨幕，永宁宫玉阶前那宫装女子的面容渐渐清晰，依旧是美丽高傲不可一世的模样，望向自己的目光里带着鄙夷。

这样子很像她父皇。

透过瑶华公主的脸，凤檀仿佛看见了厉帝。那样的神情，他只看一眼，便觉得腿都软了，好似下一刻便会有鞭子挥在身上。

瑶华公主看着凤檀，脸上露出一抹不屑的笑意，冷声说道：“你回去吧，本宫不会让你见她的。有这档子功夫，你不如去多承些皇上的雨露，也好多苟活些时候。”她的笑容愈发阴冷，看着凤檀就像是在看什么肮脏不堪的物件。

许是因为被雨水打湿了衣裳，许是因为瑶华公主那带刺的目光，凤檀只觉得周身寒凉无比，他扶着阿蛮的胳膊勉强站稳，哀声祈求道：“公主，求您让我看她一眼吧，我看一眼就走，绝不敢有别的心思。”他还是习惯唤她公主，想必，她也不喜欢别人唤她德妃。

哪怕她已是亡国公主，凤檀在她面前仍然卑微如蝼蚁。

便是他如此卑微的祈求了，瑶华公主也没有正眼瞧他一下，扶上侍女的手，转身便要走了。“公主！”凤檀情急之下拦住了她，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公主，求公主让我进去看一眼，就当是可怜我们父女了，将来公主也是要生儿育女，做母亲的…”

“住口！”瑶华公主挥袖，重重地掴了凤檀一耳光。

凤檀未站稳，当即被她一耳光掴倒在地上。他以手臂支撑，到底没有撑住，还是跌倒了，本想要爬起来，却使不出力气，只觉得小腹抽痛，额上生生疼出了冷汗。“凤君！”阿蛮哭着唤了一声，想要扶凤檀起来。凤檀只捂着小腹摇了摇头，苍白着脸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瑶华公主嗤笑一声，靠近他们主仆跟前，用脚碰了碰凤檀的肚子，说道：“你以为我会像你一样，怀上乱臣贼子的孽种吗？你不是想见皇妹吗？好呀，你就举着我父皇的灵位，在这里跪上一个时辰。若是跪的我高兴了，我就让你看一眼。”

凤檀没有想到，瑶华公主竟然偷偷为厉帝设了灵位。刷着乌漆的木牌子扔到凤檀怀里，此刻他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厉帝已经死去。那个在他身上做了无数恶的人，已经长眠地下，再也不能蹂躏他折磨他了。

可是，那个人所带来的苦难，却没有随着他的死亡而结束…

凤檀双手捧着灵位跪在雨水里，对待厉帝，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平静过，没有害怕，没有怨恨，什么情绪都没有。那些从前不敢也不愿去回想的过往，就如同流水一般漫过心头，而他仿佛成了与故事不相干的人。厉帝都死了，他还有什么好怨好恨的呢？若要怪，只能怪命运，可是命运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他又何必去怨恨呢？

雨势渐大，瑶华公主站在廊下看着凤檀单薄的身影，那么多年了，凤檀似乎没怎么变，身形还是如同他十八岁初入宫时那般单薄消瘦。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姑娘，就看着那美丽的小凤凰依偎在父皇的身旁。父皇的眼睛里像是盛着水，只温柔的看着他，仿佛这世间再也没有别的人可以入眼。

宫女担忧的提醒道：“娘娘，凤君已经跪了许久，他还怀着身孕，若是有个什么闪失，被皇上知道了——”宫女忽得住了口，脸色也白了几分，惶恐的看着天子驾临。当真是说什么来什么，这下子，不知会如何收场了。

这样的雨夜，褚晏本以为凤檀会早早睡下，却没想到他竟然带着他们未出世的孩子在这里跪着淋雨。待看清凤檀怀中的东西，褚晏的脸色骤然变了，当即勃然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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