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2)
九皇子已经死了。
承英,爹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接下来的路,需得你自己走了。但愿你能安分守己,顺遂一生。若是如此,就算咱们父子此生不再相见,爹也可以心安了。
凤檀望着满天的风雨,在心中如此默念着。
雨势渐渐大了,天昏地暗的。阿蛮看到明光宫的宫人过来接应了,问道:“侍君,天不好,咱们这就回吧。”
凤檀点头道:“好,回去吧。”
这时忽闻一声“且慢!”,有人从玄武殿内疾步走出来。这声音并不耳熟, 凤檀顿住脚步,回头看了过去。站在回廊下遥遥那么一看,他觉得那人有几分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了。
凤檀犹在思索,那人已经来到他的跟前。这人是好一个丰神俊朗的翩翩君子,望着他的眼神中透着殷切,问道: “凤檀!你是凤檀!凤檀,你还记得我吗?”
凤檀一时愣住,往他身上打量一眼,深紫色官服上刺着仙鹤纹,应当是一品文官。他几百年不出后宫一步,认识的人都是太监宫女妃嫔之流,怎会认识这样的朝臣,于是便道:“这位大人,我们素不相识,何来记不记得一说?”
那男子见他这般反应,心道他真的将自己忘了,不免有些失落,说道:“我是贺兰燕,是你昔日同窗,你不记得了吗?当初在西川书院,你我是同窗啊!我随着褚氏来中京了。”
这般自报姓名了,便是记性再不好也该想起来了,贺兰燕满心期盼的望着凤檀,却见凤檀面上丝毫没有故人相见的欣喜,只神色淡漠的说道:“凤檀不曾去过西川书院,也不曾在那里读书,更不曾有过什么同窗。这位大人,你怕是记错了。后宫之人,不便久留,若无事,凤檀告退了。”说罢,便随着宫人离去了。
“凤檀!”贺兰燕再唤,却也不见他回头了。只在心中感叹,那么多年过去了,凤檀的容貌似乎一点没变,可是身上气韵却大不相同了。
风雨格外的大,玄武殿离着明光宫有些远,凤檀却坚持不乘撵,而是自己一步步走了回去。他已经太久没有被允许出来过了,即便迎着风雨,也觉得脚步是轻快的,而且,这样的风雨声让他格外清醒。
明光宫里灯火如昼,流光溢彩一如往昔。这明光宫是厉帝为他而建的神仙宫,是他的牢。民间有传闻,建造这宫殿时累死了许多工匠。这华丽奢靡的牢笼下掩盖着森森白骨,凤檀每每想起,只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沐浴后,凤檀毫无睡意。
那一日他一口认下了那少年的尸体,还堪堪哭死过去,小皇帝必然是已经相信九皇子已死。承英如今是跟段家绑在了一起,段将军为了段小将军为了段家,也会将承英好好安置妥当。承英安全了,按理说凤檀该松口气了。可是今日见到的人,想到的事,却让他心中难以平静,回忆令他无处遁形。十二年了,他以为他忘记了,可是过往终究是难以释怀。
凤檀令阿蛮取来了一个铜盆,便让寝殿里的宫人都退下了。他从枕下取出了一叠白纸,又取了灯里头的烛火将白纸点燃。上好的澄心纸在铜盆里化为灰烬,洁白纸张上没有多余字句,只在右下方题着,未亡人,西川岐山氏,凤檀。
凤檀想说的话太多了,可是一落笔却总是无从写起,况且,若是写了书信叫人看见,又要惹出祸事。于是,他便习惯了烧白纸给他。从前生离,如今死别,这白纸年年烧,想他的时候,凤檀就会这样将空白书信烧给他。凤檀觉得,他想说的话,他想必都知道,即便是不着墨。
“近来常梦到你,我知道,你是为我担心呢。”凤檀用剪刀剪断了一缕头发放进铜盆里,火光映得脸上笑意格外温柔,“放心吧,我很好。累了那么久了,你放心去吧,别再挂念我了。”他哽咽着说完,笑着将眼泪擦去了。
“侍君!圣上来了!”阿蛮匆匆进来,看了一眼还有余烬的铜盆,焦急道,“侍君快去接驾,这里交给奴婢。”
天这么晚了,凤檀估摸着宫宴已经散了,只是没想到小皇帝今晚还会过来,毕竟他已经许久没来了。
外头雨还没停,小皇帝全身湿透了,在太监总管的搀扶下都站不稳,一看就是喝多了,说不定还是撒着酒疯淋雨跑来的。凤檀连忙招呼宫人上前帮忙,与大总管一同将人送到了寝殿里。
“凤侍君,皇上醉了,冒着雨就往您这走,奴才们也不敢拦着。”大总管扶着小皇帝躺到床榻上,向凤檀堆了个笑脸,“今儿晚上,这就交给您照应了,奴才告退了。”
凤檀点头,又吩咐阿蛮出去送送。
褚晏躺在榻上似乎睡着了,凤檀看着他湿透的衣裳皱了皱眉,若是不将这衣裳换下来,浑身湿乎乎的难受不说,明日恐怕就要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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